执念,执剑
玫华篇
第一章 雷烬孤婴
乱世的雨总带着铁锈味,砸在青石板上噼啪作响,混着远处战场飘来的血腥,漫过扬州城的大街小巷。光绪二十七年的那个黄昏,城西沈家大宅的朱红大门被天雷劈开一道焦黑的裂口,像是巨兽撕开的伤口。
沈老爷站在庭院里,长衫下摆被雨水泡得发沉,手指死死抠着廊柱的雕花,指节泛白。他听见后院传来下人撕心裂肺的叫喊时,正摩挲着怀里三枚碎金——那是他仅剩的现钱,其他的珠宝首饰或精雕玉琢,在这世道并不好卖,原想给即将临盆的妻子请个好产婆,却被一个穿灰袍的江湖骗子骗走,只换了个“玫华”的名字,说这名字能保孩子平安。
平安?
天雷是凭空落下的。没有乌云汇聚的预兆,没有风声鹤唳的铺垫,就那么一道惨白的电光,像天神掷下的银矛,直直扎进后院的产房。下人说,那光芒亮得让人睁不开眼,伴随着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的雷鸣,等他们敢上前时,产房的木梁已经烧得焦黑,屋顶破了个大洞,雨水顺着焦木的缝隙往下淌。
产妇被劈成了焦炭,蜷缩在床榻上,衣物和皮肉粘在一起,散发着刺鼻的糊味。谁也没想到,在那堆焦黑的残骸旁,竟躺着个婴儿。
是个女婴,脐带还连着母亲的遗体,浑身沾满了黑灰和血污,却没一处烧伤。她不哭不闹,眼睛闭着,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下人哆哆嗦嗦地把她抱起来,只觉得这孩子轻得像片羽毛,皮肤凉得吓人,连呼吸都细得几乎感知不到。
“沈老爷,是个女娃……还活着。”
沈老爷踉跄着冲进后院,看见妻子的惨状时,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他指着那女婴,嘴唇哆嗦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混着泪水往下淌,可那女婴依旧没反应,哪怕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依旧只是安静地躺着,仿佛周遭的悲恸、死亡、惊雷,都与她无关。
玫华就这么活了下来。
并不是什么沈玫华,仅仅只是,玫华二字。
沈老爷一夜白头,终日对着妻子的牌位发呆,对这个克死母亲的女儿,谈不上疼爱,也说不上厌恶,只是像养一只小猫小狗般,给她一口吃的,让她活着。家里的下人嫌她晦气,没人愿意多照拂,她就自己蜷缩在柴房的草堆里,饿了就啃硬邦邦的窝头,渴了就喝水缸里的凉水。
她长得很慢,蓝灰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光亮,若不是下人拿着勺子在她眼前晃,而她瞪着那勺子微微抬头,别人都觉得是个天生瞎了的女娃,她身子骨单薄,却出奇地能扛。冬天冻得手脚发紫,夏天被蚊虫咬得满身红包,她从不哭,也不闹,甚至不会露出难受的神情。沈老爷偶尔看她一眼,总觉得这孩子不对劲。别的孩子见了生人会躲,见了糖果会抢,见了父母会撒娇,可玫华不会。她总是睁着一双如死灰一样的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周遭的一切,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情绪。
邻居家的孩子摔了跤,哭得撕心裂肺,她站在一旁看着,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家里的老黄狗病死了,下人都红了眼眶,她却伸手去摸狗的尸体,手指冰凉,没有一丝动容;沈老爷病重卧床,咳得撕心裂肺,她端着药碗走进来,一勺一勺地喂,动作机械,眼神里没有担忧,也没有难过,就像在完成一件无关紧要的差事。
她不会打扮自己。头发长得乱七八糟,黏在一起,衣服总是洗得发白,套在身上空荡荡的,露出细瘦的胳膊和脚踝。下人偶尔良心发现,想给她梳个辫子,她却会躲开,任由头发披散着,仿佛那不是自己的东西。她也不会说话太多,别人问她话,她只会简单地答“是”或“不是”,声音平淡,没有起伏,像一潭死水。
沈老爷临终前,拉着她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玫华……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他想说些什么,或许是想嘱咐她好好活下去,或许是想求她原谅,可话没说完,就咽了气。
玫华看着他停止呼吸的脸,没有哭,只是静静地坐着,直到下人进来处理后事,她才站起身,走出了这个她待了十二年的家。
外面的乱世比柴房里的黑暗更甚。
街上随处可见饿死的流民,他们的尸体被随意地扔在路边,被野狗撕咬,被雨水浸泡。逃难的人背着破包袱,面黄肌瘦,眼神麻木,互相推搡着,争抢着一点点食物。偶尔有兵痞路过,烧杀抢掠,哭声、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构成了乱世最真实的底色。
玫华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地活着。她饿了,就捡别人丢弃的食物,哪怕已经发霉变质;她累了,就蜷缩在墙角,任凭风吹雨打。有人见她长得清秀,想把她卖去窑子,伸手去拉她,她只是淡淡地看着那人,没有反抗,也没有害怕,那空洞的眼神让对方心里发毛,骂了句“晦气”,便松开了手。
她没有七情六欲,不懂恐惧,不懂羞耻,不懂悲伤,也不懂欢喜。世间的一切于她而言,都只是过眼云烟,她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乱世的荒诞与残酷,却从未真正融入其中。
直到那天,她遇见了一群穿黑衣服的人。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腰间挎着锋利的刀剑,身上散发着血腥味。他们是邪宗“血魂教”的人,在这乱世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专门抓捕流民和孤儿,带回总坛做弟子的练剑活靶。
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大汉,他看见路边蜷缩着的玫华,眼睛一亮,勒住马缰,冲手下喊道:“把那丫头带回去!瞧着身子骨挺结实,应该能挨不少剑。”
两个黑衣人跳下马,一左一右地架起玫华。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们把自己拖上马车。马车上已经挤满了和她一样的孩子,一个个吓得哭爹喊娘,唯有玫华,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眼神空洞地望着车外飞速掠过的风景。
马车行驶了三天三夜,最终停在了一座阴森的大山脚下。山壁陡峭,布满了暗红色的苔藓,像是凝固的血迹。沿着狭窄的石阶往上走,尽头是一座巨大的石门,上面刻着“血魂教”三个血红的大字,透着一股邪气。
进了石门,是一个宽阔的演武场,地面是黑色的石头,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剑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玫华和其他孩子被带到演武场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堆破旧的衣服和一些黑乎乎的药丸。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教里的‘剑奴’!”络腮胡大汉站在高台上,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天寅时起床,卯时开始练剑,不,是让弟子们练剑!你们的任务,就是站在那里,让弟子们砍杀!只要没死,就能得到食物和疗伤药;要是死了,就扔去喂狼!”
孩子们吓得瑟瑟发抖,哭声此起彼伏。玫华却只是静静地听着,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第二天卯时,天刚蒙蒙亮,玫华就被黑衣人推到了演武场中央。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弟子,手持一把长剑,站在她面前,眼神里带着兴奋和残忍。
“开始吧!”高台上的黑衣人喊道。
少年弟子大喝一声,挥舞着长剑,朝着玫华的肩膀砍来。剑风呼啸,带着冰冷的杀意。玫华没有躲,也没有闪,就那么直直地站着。
“噗嗤”一声,长剑刺穿了她的肩膀,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破旧的衣服。
疼痛?或许是有的。但玫华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低头看了看肩膀上的伤口,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黑色的石板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少年弟子显然没料到她会不躲,愣了一下,随即拔出长剑,又朝着她的大腿砍去。
又是一声闷响,鲜血再次涌出。玫华踉跄了一下,却没有倒下,依旧站在那里,眼神空洞。
“哈哈哈,这丫头是个傻子吧!不知道躲!”少年弟子大笑着,手中的长剑挥舞得更欢了。
一剑又一剑,砍在她的胳膊上、腿上、背上。鲜血浸透了她的衣服,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流,在她脚下汇成一滩小小的血泊。她像一个破败的布娃娃,被肆意地砍杀,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呻吟,也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直到太阳升到正中,少年弟子砍得累了,才停了下来。黑衣人走过来,把玫华拖到角落,扔给她一块白布和一颗黑乎乎的药丸。“自己包扎,把药吃了!明天继续!”
玫华拿起白布,笨拙地缠绕着伤口。白布很快就被鲜血染红,她却不在意,只是一圈一圈地绕着,直到不再流血。然后她拿起那颗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药丸入口极苦,带着一股腥气,她却面不改色,仿佛在吃一颗普通的糖果。
那药丸确实神奇,不过半个时辰,伤口就不再疼痛,甚至开始慢慢愈合。到了晚上,体表的伤口已经结痂,只剩下淡淡的印记,仿佛从未受过伤。
玫华不知道这药丸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吃了它,就能活下去,就能继续做那个麻木的活靶。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每天,她都会被推到演武场中央,被不同的弟子砍杀。有的弟子剑法生疏,砍得不准,只会在她身上留下浅浅的伤口;有的弟子剑法狠辣,招招致命,好几次都刺穿了她的要害,让她差点死去。但每次,黑衣人都会及时给她喂下药丸,让她从鬼门关爬回来。
她的身体已经习惯了疼痛,习惯了鲜血的味道。伤口愈合了又被砍破,砍破了再愈合,周而复始,如同凌迟。她的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每一件都沾满了血迹,变得硬邦邦的。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疤痕,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在药丸的作用下,都会完好无损地愈合,仿佛从未存在过。
其他的剑奴有的受不了这种折磨,选择了自杀;有的在一次练剑中被当场砍死,尸体被拖出去喂狼;还有的试图逃跑,却被抓了回来,遭受了更残酷的对待,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只有玫华,一直活着。
她像一株生长在石缝里的野草,坚韧得不像话。她依旧没有情绪,依旧不会反抗,依旧只是麻木地承受着一切。但在无人察觉的深处,一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她开始下意识地记住弟子们的剑路。这个弟子喜欢先砍肩膀,那个弟子习惯从下往上撩,那个弟子的剑速度快但力道不足……她的大脑像一张白纸,把每一个弟子的剑法都清晰地记了下来。
她开始下意识地躲避。不是因为害怕死亡,而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她开始感觉到五脏六腑的存在,明白七窍绝对不能受伤,这些是她活下去的基础。当长剑朝着她的心脏刺来时,她会微微侧身,让剑尖擦着肋骨划过;当长剑朝着她的喉咙砍来时,她会微微低头,让剑刃落在肩膀上。她的躲避很细微,很隐蔽,看上去依旧像是被动承受,但却能让她避开致命伤,活得更久。
她开始从一次次的失败和伤残中,总结出一些规律。什么样的角度能让伤口愈合得更快?什么样的姿势能减少疼痛?如何利用对方的攻势,让自己受到的伤害最小?这些念头在她的脑海里闪过,没有逻辑,没有条理,却异常清晰。
她的身体也在发生变化。长期的砍杀和药丸的滋养,让她的反应速度变得极快,身体的柔韧性和力量也远超常人。她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要害,也能在被砍倒后迅速爬起来,仿佛不知道疲惫。
五年时间,转瞬即逝。
玫华已经十七岁了。她的身高长到了一米七二,身形依旧单薄,却透着一股内敛的力量。她的头发依旧乱糟糟的,披散在肩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那灰蒙蒙的眼睛,依旧空洞,却比以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这五年里,死在她面前的剑奴不计其数,砍过她的弟子也换了一批又一批。有的弟子已经学成下山,有的弟子则因为剑法进展缓慢,被教主惩罚,最终消失不见。只有玫华,像一个永恒的活靶,留在了这座阴森的山上。
这天,天阴得厉害,乌云密布,仿佛随时都会下雨。演武场上,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正在砍杀玫华。这个弟子的剑法很狠,每一剑都带着强烈的杀意,显然是想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长剑一次次刺穿她的身体,鲜血一次次喷涌而出。玫华依旧在躲避,依旧在承受。但这一次,她的身体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了。连续被刺穿了三次心口附近的位置,虽然都避开了心脏,但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黑衣人见她快要撑不住了,便喊停了弟子,把她拖到角落,喂了她两颗药丸。
玫华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感觉身体里的力气一点点流失。药丸的效果似乎也变慢了,伤口愈合的速度越来越慢,疼痛却越来越剧烈。她闭上眼睛,脑海里第一次出现了“死亡”这两个字。
她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很平静,没有恐惧,没有不甘,只是一种单纯的认知。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
那是一道比降生时还要巨大的天雷,仿佛要把整个天空都劈开。惨白的电光照亮了整个演武场,震得山摇地动,瓦片纷纷掉落。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天雷接踵而至,一道道都朝着血魂教的总坛劈来,威力足以灭山。
弟子们吓得四处逃窜,黑衣人也面露惊恐,纷纷施展轻功躲避。
玫华躺在石板上,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一道道惨白的天雷。那雷声,那电光,和她降生时一模一样。那一刻,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猛地击中了她的心脏。
她蜷缩成一团,背对那天雷,紧紧捂着耳朵,试图不让雷声传入耳膜。
是恐惧。
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黄昏,回到了母亲被劈成焦炭的产房,回到了那个被死亡笼罩的瞬间。她第一次意识到,死亡是如此可怕,如此令人绝望。她不想死,她想活着。
这种情绪像一颗种子,在她麻木的心田里破土而出,迅速生根发芽。七情六欲的闸门,在天雷的轰鸣中,被猛地打开。
泪水,毫无预兆地从她空洞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不是清澈的泪水,而是带着血丝的血泪,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滴落在黑色的石板上,开出一朵朵妖异的花。
“不……我不想死……”
她第一次发出了除了“是”和“不是”之外的声音,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疼痛依旧剧烈,但她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燃烧着强烈的求生欲望。
她看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把断裂的长剑。那是刚才那个弟子逃跑时掉落的,剑身断裂,只剩下半截,却依旧锋利。
玫华踉跄着走过去,捡起了那把断剑。
断剑入手冰凉,带着一丝血腥气。她握紧剑柄,感受着剑身上的纹路,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五年来所承受的所有砍杀,所有伤口,所有疼痛。
那些弟子的剑路,那些躲避的姿势,那些以伤换命的经验,在这一刻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剑法。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复杂的变化,只有最直接、最致命的杀招。每一招,都源自于她所承受的伤痛;每一式,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这,就是她最本能的经验得来的结果,以伤换技。
一个黑衣人看到她拿起了断剑,面露狰狞:“不知死活的丫头!还敢反抗!”他挥舞着长剑,朝着玫华的头颅砍来。
玫华没有躲。
她迎着长剑,猛地向前一步,将自己的左肩暴露在对方的剑下。
“噗嗤”一声,长剑刺穿了她的左肩,鲜血喷涌而出。但就在同时,玫华手中的断剑,也刺穿了黑衣人的喉咙,直接从他的口中,贯穿而出。
黑衣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捂着喉咙,鲜血从指缝间溢出,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玫华拔出断剑,黑衣人的鲜血溅了她一脸。她没有擦拭,只是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
她第一次杀人。
没有犹豫,没有不适,至少对于这种人来说。
只有一种活下去的本能。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其他的黑衣人反应过来,纷纷朝着玫华围了过来。
玫华握紧断剑,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冲了出去。
她的身法不快,却异常诡异,每一步都踩在对方的破绽上。她不躲避对方的攻击,反而主动用身体去承受,然后在对方攻击自己身体的瞬间用最小的动作规避最大的伤害,用断剑反击,直取对方要害。
一个黑衣人一刀划伤了她的大腿,她却在同时,用断剑划破了对方的颈动脉;另一个黑衣人一剑劈中了她的后背,她却转身,用断剑刺穿了对方的心脏。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染红了她手中的断剑,也染红了脚下的石板。她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她的伤口在不断增加,鲜血在不断流失,但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近乎看透一切的逻辑感。她的脑海里一片清明,所有的剑路,所有的招式,都变得无比清晰。她知道自己每一次受伤都会付出代价,但她也知道,每一次受伤,都能换来对方的死亡。
这就是她五年来,用无数次伤残和失败,换来的最致命的杀招。
演武场上的弟子和黑衣人越来越少,剩下的人都被玫华的疯狂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四散奔逃。
玫华没有去追。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伤口太多,流血太多,她感觉头晕目眩,随时都会倒下,她掏出怀里仅剩的两颗药丸,吞了下去。
她看了一眼身后那座阴森的血魂教总坛,又看了一眼天空中依旧在轰鸣的天雷,转身,朝着山下跑去。
她要离开这里,她要活下去。
天雷依旧在劈落,一道道落在血魂教的总坛上,燃起熊熊大火。火光中,那个单薄的身影,一步步朝着山下走去,背影决绝,带着一身的鲜血和伤痕,也带着一丝刚刚觉醒的,属于人的气息。
乱世依旧,苦难依旧,但玫华知道,她的人生,从这一刻起,不一样了。
第二章 人间初醒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
山路崎岖,布满了碎石和荆棘,玫华光着脚,脚掌被碎石划破,她撕下宽大的袖口,包起脚,被荆棘刺出一道道血痕,鲜血顺着脚趾往下滴,在地上留下一串暗红的脚印。她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虽然药丸的效果还在,让伤口不至于恶化,但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却越来越强烈。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天空中的天雷已经停了,乌云散去,露出了淡淡的月光。月光洒在山路上,照亮了前方的路,也照亮了她满身的血污。
她饿了,渴了,累了。
五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饥饿的滋味。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从胃里蔓延开来,让她浑身无力。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口渴,喉咙干得冒烟,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她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疲惫,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双腿沉重得抬不起来。
这些感觉陌生而清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在血魂教的五年里,她只需要活着,只需要承受砍杀,不需要思考饥饿,不需要思考疲惫,因为黑衣人总会按时给她食物和药丸。但现在,她自由了,却也失去了那些“保障”。
她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来,大口地喘着气。晚风一吹,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是一种全新的表情,带着一丝痛苦,一丝脆弱,不再是以往的麻木空洞。
她的脚下爬过一只野兔,但似乎吃素的野兔也闻到血味,试探着爬过自己的脚边。
噗呲一声。
她走到小溪旁,小溪不深,刚刚没过她的膝盖,而小溪对岸,则是被天雷引发的山火,她随手一扔,将那兔子尸体丢入火内,等过了一小会后,她用那断剑将烧得略微发黑的兔子尸体,挑出,可那尸体并没有经过处理,仍有血。
血是热的,不知道是兔子生前的余温,还是被火炙烤后的炙热,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陌生的血液流进喉咙的腥味,但是。
不吃,就死。
兔子的一半已经只剩下骸骨。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只是用来被动承受长剑的砍杀,现在,却握着一把染血的断剑,杀了人,也救了自己。她的手指修长,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胸口传来钝痛,那是旧的内伤与丹药的副作用,但她明白,自己还要活着,自己不喜欢腐烂,不喜欢化作粪土。
被她杀过的野物骸骨被她刻意用石头掩盖。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感受着肌肉的收缩和舒张,感受着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温热。这是她的手,是属于她自己的手。
过了近半个月,她在山林里已经可以活下去了,但她仍旧执拗的仍然一直走向一个方向,她靠着月光与树林逐渐稀疏的方向感与距离感,走到一个破旧的城门前。
远处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玫华立刻警惕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断剑,身体微微绷紧。在血魂教的五年,让她养成了对任何声音都保持警惕的习惯。
脚步声越来越近,借着月光,玫华看到了一群人。他们是逃难的百姓,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个个都带着疲惫和恐惧的神情。他们互相搀扶着,慢慢悠悠地朝着山下走去。
其中有一个母亲和她的两个孩子,母亲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却已经满头白发,脸上布满了皱纹,她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色蜡黄,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而旁边的小男孩无神的拉着母亲残破的衣角。母亲一边走,一边低声哼着歌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温柔。
“娘,我饿……”小女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小声说道。
母亲低下头,在小女孩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声音带着哽咽:“乖,再忍忍,到了前面的镇子,娘就给你买吃的。”
小女孩点了点头,又闭上眼睛,紧紧地抱着母亲的脖子。
玫华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那个瘦骨嶙峋的母亲,抱着同样瘦骨嶙峋的女儿,和那眼中没有丝毫光亮的小男孩,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地行走。他们的身上没有血污,却有着比血污更让人触目惊心的贫穷和苦难。
就在这时,母亲脚下一滑,抱着小女孩摔倒在地上。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母亲也疼得皱起了眉头,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把小女孩扶起来,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而小男孩也似乎皱了皱眉,无神的眼里流着浑浊的泪。
“娘,我疼……”小女孩哭着说。
“不怕不怕,娘吹吹就不疼了。”母亲低下头,对着小女孩的膝盖轻轻吹了吹,然后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娘在呢。”
其他的逃难百姓也停下脚步,纷纷围过来,有的扶母亲起来,有的拿出自己仅剩的一点干粮,递给小女孩,小女孩掰下一块,递给了手边更小的小男孩。
“拿着吧,孩子饿坏了。”一个老大爷说道,他的声音苍老,脸上布满了风霜。
母亲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干粮,小心翼翼地喂给小女孩。小女孩狼吞虎咽地吃着,小男孩似乎并不是很饿,将干粮拿在手里在自己的娘和姐姐之间犹豫着摇晃,母亲在一旁温柔地看着他们,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和疼惜。
玫华看着这一幕,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
这种感觉很陌生,比身上以往的伤口疼痛更甚。它不是来自身体的创伤,而是来自心底的某个角落,一种暖暖的、酸酸的、涩涩的感觉。
她不懂这种感觉是什么。她从未被人这样爱过,从未被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在她的世界里,只有砍杀、疼痛、麻木和死亡。她看着那些骨瘦如柴却互相扶持的人,看着那个母亲对女儿的温柔,以及那男孩本能的孝心,看着那些陌生人之间的善意,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是怜悯。
她怜悯那个小女孩和她的弟弟,怜悯那个母亲,也怜悯这些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百姓。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怀里。那里有几块烤熟的鹿肉,是她昨天在山上打猎时烤的。她不懂得打猎的技巧,只是凭着本能和在血魂教练就的敏锐感官,抓住了一只路过的小鹿。她用断剑杀死了小鹿,生起了火,把鹿肉烤熟。她不知道鹿肉的味道好不好,只是觉得吃了它,就能补充体力。
她拿出一块鹿肉,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块,朝着那一家走过去。
她的脚步很轻,却还是引起了那一家的注意。母亲警惕地看着她,看到她满身的血污和手中的断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下意识地把小女孩抱得更紧了。
其他的百姓也注意到了玫华,纷纷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了戒备的神情。这个满身血污、手持凶器的女人,看起来太危险了。
玫华停下脚步,站在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只是把手中的鹿肉递了过去,声音平淡地说:“吃吧。”
母亲犹豫了一下,没有接。她害怕这个陌生的女人,害怕她手中的断剑。
玫华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一种纯粹的、想要帮助他们的意愿。她又往前递了递鹿肉,重复道:“吃吧,饿了。”
小女孩闻到了鹿肉的香味,抬起头,睁着一双大眼睛小男孩也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足以饱腹的希望,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好奇地看着玫华手中的鹿肉。
母亲看了看小女孩,又看了看玫华,最终还是接过了鹿肉。她感激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玫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喂小女孩吃鹿肉。小女孩吃得很香,却也不忘撕下一块递给自己的弟弟,弟弟犹豫着把肉撕下一小块,而后推了回去,姐弟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母亲看着孩子的笑容,也露出了久违的淡笑,那笑容很淡,却很温暖。
玫华看着她们的笑容,握着断剑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颤抖。是因为看到了她们的笑容?还是因为心底的那股莫名的情绪?她用力按住自己的手,试图让它停止颤抖,但却无济于事。
她突然觉得,自己手中的断剑,是那么的沉重,那么的刺眼。这把剑,沾染了太多的鲜血,夺走了太多的生命。而眼前的这些人,却在苦难中互相扶持,互相温暖,他们的笑容,比这把染血的断剑,更有力量。
她不想再用这把剑杀人了。
至少,不想再用它伤害这些无辜的百姓。
她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身后传来了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姐姐,谢谢你的肉!”
玫华没有回头,只是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的旧伤因为刚才的情绪波动,又开始隐隐作痛。那是五年里被无数次刺穿的地方,虽然体表没有疤痕,但内伤却一直存在,时不时会隐隐作痛。
她走出了山林,来到了一片荒野。荒野上长满了野草,风一吹,野草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能看到一座城池的轮廓。
她朝着城池的方向走去。
路上,她遇到了不少逃难的百姓,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有的人看到她满身的血污和手中的断剑,会远远地躲开;有的人则会好奇地打量她,眼神里带着恐惧和疑惑。
玫华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她只是默默地走着,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才那对母女的身影,回放着她们的笑容,回放着那种心底抽痛的感觉。
她开始思考,什么是人?什么是情?什么是活着?
在血魂教的五年,她只是一个活着的躯壳,没有思想,没有情感,没有自我。但现在,她有了恐惧,有了怜悯,有了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她开始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去感受这个世界,去思考这个世界。
她的悟性奇高,虽然不懂人情世故,但却能从观察中学习。她看到有人因为失去亲人而痛哭流涕,便知道了什么是悲伤;她看到有人因为得到食物而欣喜若狂,便知道了什么是欢喜;她看到有人互相帮助,互相扶持,便知道了什么是善意。
这些认知,像一颗颗珍珠,串起了她空白的人生,让她逐渐明白,活着,不仅仅是为了呼吸,为了承受痛苦,更是为了感受那些温暖的、美好的东西。
走了大约一天一夜,她终于来到了那座城池。
城池的城门紧闭,城墙上站着不少士兵,手持弓箭,警惕地看着城外。城门旁边,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战乱期间,禁止流民入城”。
城外聚集了不少逃难的百姓,他们哀求着士兵,希望能让他们进城避难,但士兵们却不为所动,只是冷漠地驱赶着他们。
玫华站在人群的边缘,看着城墙上的士兵,看着那些哀求的百姓,心里没有任何情绪。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进城,也不知道进城之后能去哪里。
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伤口还在流血,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靠着城墙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看到了她,指着她喊道:“那个满身血污的女人!快走开!别在这里碍事!”
玫华没有动,依旧闭着眼睛。
士兵见她不听,便拿着长枪,朝着她走了过来,想要驱赶她。
就在士兵的长枪快要碰到她的时候,玫华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那是在血魂教五年,在无数次砍杀中养成的本能反应。
士兵被她的眼神吓得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从未见过如此冰冷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让人不寒而栗。
玫华没有理会他,只是重新闭上眼睛,靠在城墙上。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了,也没有力气再去理会这些士兵。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累,很想休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晚的风越来越冷,吹在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蜷缩在墙角,把自己抱成一团,试图抵御寒冷。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玫华睁开眼睛,看到一队人马朝着城门走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穿华贵却简约的襕衫的年轻男子,乌黑的散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黑青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面容冷峻却眼角带着丝丝笑意,莫名让人觉得容易亲近,气质清雅又不失沉稳,身后跟着几个随从和护卫。
城墙上的士兵看到他们,立刻恭敬地打开了城门。
年轻男子骑着马,经过城墙根的时候,注意到了蜷缩在墙角的玫华。
他皱了皱眉,指着玫华,对身边的随从说道:“去看看她怎么了。”
一个随从立刻下马,走到玫华面前,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回到年轻男子身边,恭敬地说道:“回少爷,是个逃难的女子,满身是伤,好像快不行了。”
年轻男子的目光落在玫华身上,看到她满身的血污和伤口,又看到她手中那把染血的断剑,黑青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把她带回府里吧。”
“少爷,这……”随从有些犹豫,“她看起来来历不明,而且满身是伤,恐怕不太吉利。”
“无妨。”年轻男子摆了摆手,眼角的笑意依旧温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一个快死的女子,能有什么威胁?”
随从点了点头,不再多说,把玫华从地上扶起来,想要把她扶上马。
玫华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她能感觉到有人在扶她,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但却没有力气反抗,也没有力气思考。她任由随从把她扶上马,坐在年轻男子的身后。
马蹄声再次响起,朝着城内走去。
玫华靠在年轻男子的背上,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和淡淡的墨香。这是一种陌生的温暖,让她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她闭上眼睛,再次陷入了昏迷。
她不知道,这个年轻男子,名叫卜凡;她也不知道,这座城池,是扬州城;她更不知道,她的人生,将会因为这个男人,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三章 卜府惊蛰
再次醒来时,玫华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房间里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斑。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画得意境悠远。
她动了动手指,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敷上了药膏,缠上了干净的纱布,不再流血,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疼痛。只是身体依旧有些虚弱,浑身无力。
她慢慢坐起身,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这是她第一次睡在这么柔软的床上,第一次待在这么干净、安静的房间里。在血魂教的五年,她睡的是柴房的草堆,待的是充满血腥和药味的演武场,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满身的血污,城墙上的士兵,那个身穿华贵襕衫的年轻男子,还有那匹温暖的马……她记得自己被那个男子带回了府里,是他救了自己。
“你醒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玫华转过头,看到一个身穿浅绿色丫鬟服的小姑娘,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小姑娘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梳着双丫髻,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皙,笑容很甜美。
玫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小姑娘走进房间,把药碗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玫华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关切。在她的认知里,人与人之间,只有砍杀和利用,没有这种无缘无故的关心。
小姑娘见她不说话,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说道:“你都昏迷三个月了,可把我们少爷担心坏了。幸好府里的大夫医术高明,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三个月?
玫华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
小姑娘拿起桌子上的药碗,递到玫华面前,说道:“这是大夫刚熬好的药,你快趁热喝了吧,对伤口恢复有好处。”
药碗递到面前,一股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玫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想要躲开。在血魂教的五年,她吃够了各种苦涩的药丸,对药味有着本能的抗拒。
她以前根本不会选,但现在她并不太想喝下去。
“良药苦口利于病嘛。”小姑娘笑着说,“喝了药,你才能快点好起来。”
玫华看着她真诚的笑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药碗。她仰头,一口气把药喝了下去。药很苦,苦得她微微皱眉,嘴角抽搐,但她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
小姑娘见她喝完了药,递过来一块蜜饯,说道:“吃块蜜饯压压苦吧。”
玫华接过蜜饯,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驱散了药的苦涩。这是她第一次吃蜜饯,第一次尝到这么甜的味道。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我叫春桃,是负责照顾你的丫鬟。”小姑娘自我介绍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玫华。”玫华的声音依旧平淡,没有起伏。
“玫华?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春桃笑着说,“以后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吧,少爷说了,会好好照顾你的。”
玫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春桃每天都会给她送药、送食物,照顾她的起居。春桃的性格很活泼,话也很多,每天都会跟玫华说一些府里的事情,说一些扬州城的见闻。
玫华虽然话不多,但都会认真听着。她的悟性奇高,春桃说的话,她很快就能记住;春桃教她的事情,她很快就能学会。
春桃教她怎么洗脸、怎么梳头、怎么穿衣服,她学得很快。以前在血魂教,她从不注重这些,衣服穿得乱七八糟,头发也披散着,但现在,在春桃的耐心教导下,她开始学着打理自己。
她的头发很长,乌黑亮丽,春桃把她的头发编成了一个简单的辫子,用一根红色的绳子系着。她穿上了春桃给她找的一身淡朴的白衣,衣服很合身,穿在身上,显得她身形修长,气质清冷。
春桃看着她,笑着说:“玫华姐姐,你真好看。穿上这身衣服,头发盘成发髻,就像画里的仙女一样。”
玫华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女子,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编成了一个简单的辫子,垂在肩头。她穿着一身淡朴的白衣,皮肤白皙,五官清秀,尤其是那双眼睛,微微明亮,不再像以前那样空洞,而是带着一丝清冷,一丝疏离,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模样。她觉得镜中的人很陌生,又很熟悉。陌生的是这副干净整洁的模样,熟悉的是这双眼睛,这双如同处于黑白之间一样颜色的眸子,这张被卜府管家夸过名为“好看”一词的脸。
她伸出手,想要触摸镜中的自己,手指却只碰到了冰冷的镜面。
就在这时,春桃拿着一把梳子走了过来,说道:“玫华姐姐,我再给你梳梳头发吧,刚才好像有点松了。”
玫华没有动,任由春桃拿着梳子,在她的头发上梳理着。
春桃的动作很轻柔,梳子划过发丝,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玫华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这是一种陌生的触感,带着一丝温柔,让她有些不适应。
就在春桃梳到发尾的时候,一不小心拉到她的发根,但这微微的疼痛感就足以让玫华突然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了春桃的手腕,将她按倒在床上。她的动作又快又狠,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那是在血魂教五年,无数次生死搏斗中练就的本能。
春桃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满是惊恐,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玫华伸出另一只手,从春桃的头上抽出了那根用来系辫子的发钗。发钗是银质的,尖尖的,闪着冰冷的光芒。她拿着发钗,抵在春桃的脖子上,眼神冰冷,带着一丝警惕和疑惑。
“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想干什么?”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警惕与寒冷。
春桃吓得浑身发抖,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哽咽着说:“玫华姐姐……你……你别这样……我……我没有想干什么……是少爷救了你……把你带回府里养伤……”
“救我?”玫华皱了皱眉,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要救我?”
在她的认知里,人与人之间,只有利益和利用,没有无缘无故的救助。她想不通,那个素不相识的年轻男子,为什么要救她这个满身血污、来历不明的人。
“我……我不知道……”春桃哭着说,“少爷心地善良……看到你快不行了……就把你带回府里了……我们真的没有想伤害你……”
玫华看着春桃惊恐的表情,看着她流下的泪水,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她不知道春桃说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她。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几个佣人听到房间里的动静,走了进来。他们看到玫华把春桃按在床上,发钗抵在春桃的脖子上,都吓了一跳。
“快放开春桃姑娘!”一个年长的佣人喊道。
玫华没有动,依旧拿着发钗,抵在春桃的脖子上,警惕地看着进来的佣人。
佣人们不敢上前,只是围着她们,劝说着:“姑娘,有话好好说,别伤害春桃姑娘,她是真心照顾你的。”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是卜凡。
他依旧穿着华贵却简约的襕衫,乌黑散发垂落肩头,黑青色瞳孔凝着怒意,面容冷峻的轮廓下,眼角那丝天然的笑意被怒火冲淡,却依旧难掩那份让人想亲近的底色。他看到房间里的情景,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怒意。
“你在干什么?”卜凡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威严。
玫华转过头,看着卜凡。她的眼神依旧冰冷,带着一丝警惕。她认得这个男人,是他救了自己,把自己带回了这座府邸。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玫华问道,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

卜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她抵在春桃脖子上的发钗,以及春桃惊恐的表情和满脸的泪水,怒火更盛。
“春桃好心照顾你,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卜凡的声音越来越冷,“恩将仇报的东西!”
话音未落,卜凡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玫华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响彻了整个房间。
玫华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这一巴掌的力道很大,打得她脸颊火辣辣地疼。但这种疼痛,和她在血魂教承受的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相比,简直轻如鸿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比以往任何一次受伤都要难受。
那种难受,不是来自身体的疼痛,而是来自心底的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带着一丝委屈,一丝羞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愣住了,手里的发钗“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春桃趁机从她的身下挣脱出来,跑到卜凡的身后,吓得瑟瑟发抖,哭个不停。
佣人们也赶紧上前,把玫华从床上拉了起来,按住了她的胳膊,防止她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玫华没有反抗,只是怔怔地看着卜凡。
卜凡的脸上满是怒意,黑青色的瞳孔冰冷地看着她:“我救你回来,让你在这里养伤,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伤害照顾你的人!你这种不知好歹的东西,真不该救你!”
玫华的视线落在卜凡的脸上,看着他愤怒的表情,看着他眼中的失望,心里的那种难受感越来越强烈。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慢慢地跪了下来,双手撑在地上,头微微低着。长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过了许久,她才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带着哽咽的声音。
“对不起……”
这三个字,很轻,却异常清晰。
泪水,无声地从她的眼眶里流了出来,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这不是带着血丝的血泪,而是清澈的、带着羞愧和委屈的泪水。
这是她第一次因为疼痛之外的事情流泪,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羞愧这种情绪。
她知道自己错了。春桃是真心照顾她的,卜凡是真心救她的,他们对她没有恶意,而她却因为自己的警惕和多疑,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辜负了别人的善意。
这种认知,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卜凡看着她跪在地上,看着她无声地流泪,脸上的怒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原本以为,这个满身血污、眼神冰冷的女人,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流泪,竟然会说“对不起”。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起来吧。”
玫华没有动,依旧跪在地上。
“我让你起来。”卜凡的声音缓和了一些,黑青色的瞳孔里多了几分柔和。
佣人们也松开了手,劝说着:“姑娘,起来吧,少爷已经不怪你了。”
玫华慢慢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她的眼睛红红的,看着卜凡,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一丝迷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只是……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我不知道该相信谁……”
卜凡看着她,心里的怒气彻底消散了。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的内心,其实很单纯,很空洞。她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
“我救你,没有什么原因。”卜凡说道,眼角的笑意重新浮现,温和而真诚,“只是觉得,你不该就那样死在城墙根下。春桃照顾你,也是真心实意。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玫华点了点头,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脸颊依旧火辣辣地疼,但心里的那种难受感,却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安心。
她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地方。
她看着卜凡,看着春桃,看着房间里的佣人,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归属感。
或许,这里,就是她的家。
或许,这些人,就是她的亲人。
从这天起,玫华开始真正地融入卜府的生活。
春桃依旧每天照顾她的起居,虽然之前被她吓到了,但并没有记恨她,依旧对她很好。玫华也慢慢放下了自己的警惕,开始学着信任春桃,学着和她交流。
她的悟性奇高,春桃教她的东西,她很快就能学会。她不仅学会了打理自己的生活,还开始学习读书写字。卜凡给她找来了不少书籍,有诗词歌赋,有经史子集,还有一些江湖传闻和道法规则。
玫华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这些书都看完了,并且都能理解透彻。她不仅学会了读书写字,还对人情世故、处事之道有了初步的了解。她知道了什么是礼义廉耻,什么是善恶对错,什么是知恩图报。
她开始学着表达自己的情感。虽然依旧话不多,依旧清冷沉静,但她会对着春桃的笑容露出淡淡的微笑,会在卜凡关心她的时候说一声“谢谢”,会在看到府里的下人遇到困难时,主动伸出援手。
她的善心很纯粹,没有任何功利性。看到流浪的猫狗,她会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它们;看到府里的下人受伤,她会主动去给他们包扎伤口;看到街上的乞丐,她会把自己的零花钱分给他们。
卜凡也经常来看她。他发现,玫华不仅悟性奇高,而且在剑法上有着惊人的天赋。
有一次,卜凡在府里的演武场练剑,他身着银色龙纹剑服,乌黑散发随着挥剑的动作肆意翻飞,黑青色瞳孔专注地凝着剑尖,面容冷峻,眼角带着一丝专注的笑意,整套家传剑法在他手中招式精妙,威力不凡。玫华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练完剑后,卜凡看到玫华还站在那里,便笑着问道:“你也懂剑法?”
玫华摇了摇头,说道:“不懂。但我觉得,你的剑法,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
卜凡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哦?你说说看。”
玫华走到演武场中央,捡起一把木剑,按照卜凡刚才练的剑法,比划了起来。她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每一个招式,都精准地抓住了要害。
“这里,力道可以再大一些。”玫华一边比划,一边说道,“这里,角度可以再刁钻一些。这里,应该先防守,再反击。”
她一边说,一边调整着招式。仅仅比划了几遍,她就把卜凡的剑法改进了不少,变得更加简洁,更加致命。
卜凡看得目瞪口呆。他练这套剑法已经十几年了,从未想过还能这样改进。而玫华,只是看了一遍,就指出了其中的不足之处,并且还能给出改进的方法。
“你……你以前学过剑法?”卜凡惊讶地问道。
玫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只是……看到过很多人练剑,也被很多人砍过。我知道,什么样的招式最疼,什么样的招式最致命。”
她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卜凡却能感受到,这平淡的话语背后,隐藏着多少痛苦和血泪。
他看着玫华手中的木剑,看着她清冷的眼神,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玫华,”卜凡说道,“你愿意教我剑法吗?”
玫华愣了一下,看着卜凡,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我不懂剑法,怎么教你?”
“你懂。”卜凡肯定地说道,黑青色的瞳孔里满是认真,“你从无数次的失败和伤残中,总结出的那些经验,那些技巧,比任何正统的剑法都要珍贵。我想跟着你学,学你那套‘以伤换技’的剑法。”
玫华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好。”
从那天起,玫华开始教卜凡剑法。
她没有系统的理论,也没有固定的招式。她只是把自己在血魂教五年所承受的砍杀,所总结的经验,一点点地传授给卜凡。
她会告诉卜凡,当对方的剑刺向心脏时,应该如何侧身躲避,如何利用对方的力道反击;她会告诉卜凡,当对方的剑砍向肩膀时,应该如何下沉重心,如何用最短的时间刺伤对方的要害;她会告诉卜凡,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她的剑法,没有名字,却异常实用,招招致命,充满了绝望和决绝。卜凡把这套剑法称为“万有剑法雏形”,因为它蕴含着世间万物的道理,以伤换技,以命搏命。
卜凡的悟性也很高,很快就掌握了这套剑法的精髓。他结合自己以前所学的剑法,对这套“万有剑法雏形”进行了改进和完善,让它变得更加精妙,更加威力无穷。
《万有剑法初本》
作者:玫华
以最小牺牲换最大反击,但注重一击致命,仍需改善,且因伤换技在实战之中容易因人而异,并不稳定,且难免伤害自身。
观察对手衣服褶皱,手部纹理,乃至面相与言行,甚至武器磨损与习惯动作,推测大致行为,每一个细节都可成为生死与败胜的转折。
无需固定形式,感知范围扩大到脚步声与呼吸节奏,乃至眼神变化,但对多个敌人效果甚微,仍需改进。
改进后,尽量通过对方的攻击节奏,改变自身位置,如果面对多个目标需要使对方集体陷入各自攻击范围内,让他们有顾忌,并通过言行举止推测性格与意愿,从而受到拘束,可行…
最终在确认是敌对目标的一瞬间,通过全方位观察对方,尽量保持中距离,如果近距离通过观察对方武器与身体行为,在不掌握太多信息的情况下,保持不交互,以静制动,如果对方保持静默则尝试通过面貌与形象推测性格,尽量保持让对方无法集中注意力,或轻微语言试探…
在教剑法的过程中,玫华和卜凡的关系也越来越近。
卜凡会给她讲江湖上的奇闻异事,会给她讲自己的经历,会教她如何与人相处,如何保护自己。玫华会认真地听着,偶尔会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她的见解往往很独特,很深刻,让卜凡受益匪浅。
玫华依旧清冷沉静,但在卜凡面前,她会偶尔露出一丝笑容,会偶尔说出一些自己的想法。她会在卜凡练剑受伤时,主动去给她包扎伤口;会在卜凡心情不好时,静静地陪在他身边;会在卜凡遇到困难时,给出自己的建议。
卜凡也越来越喜欢这个清冷沉静、善心纯粹的女子。他喜欢她的悟性奇高,喜欢她的纯粹善良,喜欢她的清冷气质。他会不自觉地关心她,照顾她,保护她。
他会给她买她喜欢吃的蜜饯,会给她找她喜欢看的书籍,会在她出门时,派护卫跟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玫华能感受到卜凡的关心和爱护,心里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愫。这种情愫很淡,很朦胧,像春日里的细雨,滋润着她的心田。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和卜凡在一起的时候,她会觉得很安心,很温暖。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那个麻木空洞的活靶了,她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人了。她有了情感,有了思想,有了想要珍惜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扬州城的局势也渐渐稳定下来。战乱逐渐平息,新皇登基,天下大赦,百姓们终于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卜府虽然被扣去了大半资产济民,但依旧家境殷实,得以存续。
玫华的身体也完全恢复了,内伤在卜府的精心调理下,也渐渐好转。她每天都会和卜凡一起练剑,一起读书,一起散步。卜凡身着银色龙纹剑服,乌黑散发束起一半,黑青色瞳孔映着剑光,面容冷峻却眼角含着浅浅笑意,与一身淡朴白衣的玫华并肩,画面清雅和谐。她的剑法越来越精湛,与卜府往来的客商与百姓都惊叹于她的悟性与聪慧,她也将知识和万有的精髓倾囊相授,她的学识也随着沟通与往来越来越渊博,她的人情世故也越来越熟练。
她依旧是一袭淡朴的白衣,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春桃编成她认为好看的样子。她的眼神依旧清冷,但却多了一丝温柔,一丝暖意。
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孤女,不再是那个被当作活靶的剑奴。她有了家,有了亲人,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还有多长,也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但她知道,只要有卜凡在身边,只要能和他一起度过每一天,就足够了。
世间不易,世间不义,但只要心中有爱,有温暖,有想要守护的人,就足以支撑着她,勇敢地走下去。
第四章 天彻为聘
新皇登基后的第三年,扬州城迎来了一场罕见的异象。
那天,天刚蒙蒙亮,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乌云像是被墨汁染过一样,迅速汇聚在一起,覆盖了整个天空,绵延千里,看不到边际。空气变得异常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玫华和卜凡正在府里的演武场练剑,卜凡身着银色龙纹剑服,乌黑散发束起一半,黑青色瞳孔映着剑光,面容冷峻却眼角含着浅浅笑意,与一身淡朴白衣的玫华并肩,画面清雅和谐。他们察觉到了天空的异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天空。
“这是怎么回事?”卜凡皱了皱眉,说道,“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乌云。”
玫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她的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能感受到,天空中蕴含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既不是妖法,也不是神魔,更不是普通的天气变化。这股力量很纯粹,很浩瀚,带着一丝天道的威严。
没过多久,天空中传来了一阵轰鸣。
不是雷声,却比雷声更加响亮,更加震撼。像是有无数面大鼓在同时敲击,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紧接着,一道惨白的电光划破天际。
这道电光比玫华降生时、比她逃离血魂教时的天雷都要巨大,都要璀璨。它像是一条银色的巨龙,在乌云中穿梭,照亮了整个天空,也照亮了地上的一切。
一道,两道,三道……
越来越多的电光在乌云中闪现,此起彼伏,形成了一片银色的海洋。它们不是朝着地面劈来,而是在乌云中交织、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百姓们都被这罕见的异象吓坏了,纷纷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他们跪在地上,对着天空祈祷,希望这不是什么不祥之兆。
玫华和卜凡站在演武场中央,静静地看着天空中的异象。他们没有害怕,只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就在这时,天空中出现了一颗巨大的陨星。
陨星通体发着银光,像是一颗巨大的钻石,从血黑色的天空中缓缓落下。它的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仿佛要将整个大地都砸穿。
陨星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银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扬州城。人们能清晰地看到陨星表面的纹路,看到它周围环绕着的淡淡的光晕。
就在陨星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天空中一道最粗、最亮的电光,猛地朝着陨星劈去。
“轰!”
一声巨响,震得山摇地动,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电光击中了陨星,银色的光芒和惨白的电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耀眼的光柱,直冲云霄。光柱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慢慢消散。
当光芒散去,人们惊讶地发现,那颗巨大的陨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巨大的异铁,落在了卜府的后院。
异铁通体呈墨色,上面布满了银色的纹路,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它的体积很大,足有一间屋子那么大,重量更是惊人,落在地上时,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卜凡和玫华赶紧跑到后院。他们看着那块巨大的异铁,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震撼。
“这……这是什么?”卜凡喃喃地说道。
玫华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异铁的表面。异铁的表面很光滑,带着一丝温热,像是有生命一样。她能感受到,异铁内部蕴含着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纯净而浩瀚,与天空中那股力量一脉相承。
“是天雷击中陨星,化作的异铁。”玫华说道,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敬畏,“这是天赐之物。”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扬州城,甚至传到了京城。不少人都想来卜府看看这块异铁,甚至有人想高价购买,但都被卜凡拒绝了。
卜凡知道,这块异铁非同寻常,它蕴含着强大的力量,绝不能落入外人之手。
他决定,用这块异铁,为玫华打造一把剑。
他遍访天下名师,最终请到了齐三宗的三位铸剑大师。齐三宗的铸剑术天下闻名,尤其是他们的八千度真火,更是铸剑的绝佳火焰,能熔化世间最坚硬的金属。
铸剑的过程异常艰难。
三位铸剑大师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将那块巨大的异铁熔化。他们用八千度真火反复淬炼,去除其中的杂质,提取出最纯净的金属精华。然后,他们按照卜凡的要求,精心打造,雕刻纹路。
玫华也经常去铸剑房看他们铸剑。她不懂铸剑之术,但她能感受到,那八千度真火的灼热,能感受到,金属在火焰中熔化、重塑的过程。她会偶尔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比如剑的长度、宽度、重量,比如剑身上的纹路。
她的见解往往很独特,很合理,让三位铸剑大师受益匪浅。
三年后,剑成。
这把剑长三尺半,宽两寸,剑身是墨纹银色,上面布满了细密的银色纹路,像是天空中交织的电光,又像是陨星表面的纹路。剑柄是用珍贵的阴沉木制成,上面缠着黑色的丝绳,握感舒适。剑鞘是淡银色的,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简洁而大气。
当三位铸剑大师将剑从铸剑炉中取出来的时候,整个铸剑房都被一股强大的剑气笼罩。这股剑气纯净而浩瀚,带着一丝天道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此剑乃天雷陨星所化,蕴含天地之力,锋利无比,坚韧不拔。”一位铸剑大师说道,“少爷,给此剑取个名字吧。”
卜凡接过剑,走到玫华面前。他依旧穿着华贵却简约的襕衫,乌黑散发垂在肩头,黑青色的瞳孔里盛满了温柔与爱意,面容冷峻的线条被这份深情柔化,眼角那丝标志性的笑意愈发明显,看着玫华清冷的眼睛,看着她一袭淡朴的白衣,看着她乌黑的长发。
“此剑,名为《天彻》。”卜凡说道,声音低沉而温柔,“天,代表天道;彻,代表通透、纯粹。我希望你能像这把剑一样,通透纯粹,不受世间污浊所染;也希望这把剑,能像天道一样,守护你,庇佑你。”
他将天彻剑递到玫华面前,说道:“玫华,这把天彻剑,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我希望,能与你共度一生,守护你一生一世。”
玫华看着卜凡手中的天彻剑,看着他温柔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她伸出手,接过了天彻剑。
剑入手微凉,却带着一丝温热,像是卜凡的体温。她能感受到,剑身上蕴含着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纯净而温暖,与她的气息隐隐相合。
她抬起头,看着卜凡,清冷的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温柔和笑意。
“好。”
一个字,简洁而坚定。
卜凡看着她的笑容,心里也充满了喜悦。他知道,玫华虽然话不多,但这个“好”字,代表了她的心意,代表了她愿意和自己共度一生。
他走上前,轻轻抱住了玫华。
玫华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来。她靠在卜凡的怀里,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这是一种温暖的、安心的感觉,让她不想离开。
阳光透过铸剑房的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洒在天彻剑上。剑身上的墨纹银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一颗颗星星,璀璨夺目。
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了。
没有乱世的喧嚣,没有人间的苦难,只有彼此的陪伴,只有真挚的爱意。
玫华知道,自己找到了想要守护的人,找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她的人生,因为卜凡,变得完整而美好。
她握紧手中的天彻剑,心里暗暗发誓,要用这把剑,守护卜凡,守护卜府,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世间不易,世间不义,但只要有你在身边,便足以抵挡一切风雨。
第五章 残玫泣血
新皇登基后的第六年,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卜府的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安稳。玫华和卜凡的感情越来越好,他们每天一起练剑,一起读书,一起散步,一起看日出日落。玫华依旧清冷沉静,但在卜凡面前,她会偶尔露出温柔的笑容,会偶尔撒撒娇,会偶尔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卜凡也越来越离不开玫华。他喜欢她的纯粹善良,喜欢她的清冷气质,喜欢她的悟性奇高。他会把所有的温柔都给她,会把所有的宠爱都给她。他会陪她去看扬州城的烟花,会陪她去逛街上的集市,会陪她去郊外的山林打猎。
玫华的剑法也越来越精湛。她将自己的“以伤换技”和卜凡的剑法融为一体,将“万有剑法雏形”发扬光大。她的剑法依旧简洁、致命,却多了一丝灵动和飘逸。她用天彻剑,能劈开坚硬的岩石,能斩断飞驰的箭矢,甚至能劈开空气中的气流。
她的名声也渐渐传开了。人们都知道,卜府有一位清冷沉静的女剑客,手持一把墨纹银色的天彻剑,剑法高超,善心纯粹。
但玫华并不在意这些名声。她只想和卜凡一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她知道自己的生命不长,从降生时被天雷劈中,到在血魂教承受了五年的砍杀,她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她没有什么执念,也没有什么奢求,只希望能和卜凡多待一天,再多待一天。
这天,玫华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去郊外的山林散步。她喜欢山林的安静,喜欢山林的清新空气。她穿着一袭淡朴的白衣,头发被春桃编成了一个简单的辫子,腰间别着天彻剑,慢慢地走着。
山林里的草木茂盛,鸟儿在枝头歌唱,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玫华的心情很平静,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大自然的气息,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后跑了出来。
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拿着一个布包,看起来像是一个流浪儿。
小男孩看到玫华,眼睛一亮,跑到她面前,仰着小脸,露出了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
“姐姐,你好漂亮啊!”小男孩说道,声音清脆悦耳。
玫华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她的眼神很温柔,带着一丝笑意:“你好。”
“姐姐,我感觉你很像一个人,当时你很…很憔悴,但是我当年您给过鹿肉的女孩的弟弟。”小男孩说道,“虽然姐姐和娘已经…,但是看到大姐姐你,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姐姐你很温柔,就想过来跟你说说话…。”
玫华愣了愣,心里的旧伤似乎更痛了些许,但还是说道:“谢谢你,小石头。”
小男孩从布包里拿出一颗用红纸包着的糖,递到玫华面前,说道:“姐姐,这颗糖给你吃。这是我今天帮山下的张婆婆干活,张婆婆给我的奖励。可甜了!”
玫华看着小男孩手中的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颗糖很普通,甚至有些粗糙,但却承载着小男孩最纯粹的善意与恩馈。
她伸出手,接过了糖,说道:“谢谢你,小石头。
“不用谢!”小男孩笑着说,“姐姐,你快尝尝,可甜了!”
玫华剥开红纸,把糖放进了嘴里。
糖确实很甜,甜得她心里都暖暖的。这是一种纯粹的甜,没有任何杂质,像小男孩的笑容一样,让人感到温暖和幸福。
她正想对小男孩说些什么,突然,一股剧烈的疼痛猛地从心脏传来。
“唔……”
玫华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小男孩看到她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了担忧的神情:“姐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玫华没有回答他。她能感觉到,一股剧毒正在迅速侵蚀她的身体。这股剧毒很霸道,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子,在疯狂地绞着她的心脏,疼得她浑身发抖,冷汗直流。
是绞心毒。
她没想到,这颗看似普通的糖里,竟然藏着如此恶毒的毒药。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越来越虚弱。她知道,这绞心毒无解,以她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住。
她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小男孩的脸上满是担忧和害怕,眼神里没有任何恶意。玫华知道,小男孩是无辜的,他只是被人利用了。下毒的人,另有其人。
或许是冲着卜凡来的,或许是冲着卜府来的,或许是冲着她来的。她在江湖上树敌不少,那些被卜凡打压过的贪官污吏,那些被她打败过的江湖败类,都有可能想要置她于死地。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心脏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像是要被绞碎一样。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一棵大树上,才勉强站稳。她咳出一口鲜血,鲜血溅在白色的衣服上,像一朵妖艳的花。
“姐姐!姐姐!”小男孩吓得哭了起来,想要上前扶她,却被玫华拦住了。
“别过来……”玫华的声音很虚弱,带着一丝颤抖,“我没事……你快走吧……”
小男孩哭着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要陪着姐姐。”
玫华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温柔。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说道:“好孩子……别哭……姐姐没事……你快回家吧……”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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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凡,春桃的冒险之旅在《「执念执剑」小说无删减版在线免费阅读_卜凡春桃完结》中简直令人沉迷不已。这是一场充满了武术和精湛技艺的冒险,每一次战斗都让我屏住呼吸,作者的创造力让我沉浸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