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西暖阁。
崇祯坐在书案后,看着骆养性呈上来的名单。
名单上列着十几个人名,都是魏忠贤时代的阉党余孽,现在还在朝中任职,家中富有。
“陛下,这些都是查有实据的。”
骆养性低声道,“家中财产,少则数万,多则数十万。而且,大多有劣迹。”
“好。”
崇祯点点头,“就从这些人开始。一个一个抓,一个一个抄。记住,要快,要狠,不要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臣明白。”骆养性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锦衣卫沉寂太久了,久到很多人都忘了,锦衣卫是皇帝的刀。
现在,这把刀,又要出鞘了。
“还有,”崇祯看向他,“抄没的家产,全部充入国库,由户部……不,由朕亲自派人清点。任何人不得插手,不得克扣。若有敢伸手的,斩。”
“是!”
“去吧。”
骆养性躬身退下。
崇祯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首开杀戒,震慑群臣。
这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他要整顿军队,要赈济灾民,要推广高产作物,要改革税制,要……
千头万绪。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做下去。
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也为了……他自己。
他不想吊死在煤山上。
不想。
夜深了。
乾清宫的灯火还亮着。
崇祯坐在书案后,面前堆满了奏章。
陕西的,河南的,湖广的,辽东的,一份又一份,都是坏消息。
流寇攻破了某县,官兵败退。
某地大旱,百姓易子而食。
建奴在关外蠢蠢欲动。
藩王上疏哭穷,请求减免赋税。
勋贵弹劾某官员,结党营私。
……
每一份奏章,都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上。
原来当皇帝,是这么累。
原来历史上的崇祯,每天就是这样,在无数的坏消息中煎熬,在绝望中挣扎,直到最后,一根白绫,了结一切。
不。
绝不。
崇祯放下笔,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皇爷,亥时了,该歇息了。”王承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
门开了,王承恩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轻轻放在书案上。
“皇爷,您已经看了三个时辰了,歇歇吧。龙体要紧。”
崇祯看着这个老太监。
记忆中,原主对王承恩极为信任,几乎形影不离。
而王承恩也确实忠心耿耿,最后陪他一起吊死在煤山。
“王承恩,你跟了朕七年了吧。”崇祯突然道。
“回皇爷,七年三个月零五天。”王承恩垂手道。
“记得这么清楚?”
“奴婢记得皇爷的每一天。”
崇祯笑了,有些苦涩:“七年三个月零五天。这七年,朕这个皇帝,当得怎么样?”
王承恩跪下:“皇爷是圣明天子,勤俭爱民,夙夜忧勤……”
“说实话。”崇祯打断他。
王承恩抬起头,看着崇祯,老眼中闪着复杂的光:“皇爷……太累了。”
“累?”
“是,累。”
王承恩低声道,“皇爷每天只睡两个时辰,批阅奏章到深夜,吃的比太监还差,穿的比宫女还简朴。
皇爷想做个好皇帝,想中兴大明,可是……可是这天下,这朝堂……”
他说不下去了。
“可是这天下,这朝堂,烂透了,是吧?”崇祯替他说完。
王承恩叩首:“奴婢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崇祯叹息,“你跟了朕七年,朕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
这朝堂是什么样,你也清楚。
朕有时候想,是不是朕真的无能,是不是朕真的不配当这个皇帝。”
“皇爷!”
王承恩抬起头,眼中含泪,“皇爷千万不要这么说!皇爷是圣明天子,是……是这朝堂,这天下,对不起皇爷!”
崇祯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真心对他好的。
“起来吧。”
崇祯端起参汤,喝了一口,“王承恩,朕问你,如果有一天,朕要你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你可能会有杀身之祸,你做不做?”
王承恩毫不犹豫:“奴婢的命是皇爷的,皇爷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好。”
崇祯放下碗,从书案下取出一个小木匣,推到王承恩面前,“打开看看。”
王承恩疑惑地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本账册,纸张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是……”
“魏忠贤的账册。”
崇祯淡淡道,“上面记录了他当权时,收受的贿赂,以及贿赂他的人。
还有,他抄家时,私吞的财物,和分赃的人。”
王承恩手一抖,账册差点掉在地上。
魏忠贤的账册!
天启年间,魏忠贤权倾朝野,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不知聚敛了多少财富。
他倒台后,崇祯下令抄家,抄出金银珠宝无数。
但当时崇祯年轻,急于铲除阉党,很多账目没有细查。
而且,抄家的是东林党人,他们有没有私吞,谁也不知道。
这本账册,记录了魏忠贤的所有罪行,也记录了所有向他行贿的人。
这是一本死亡名册。
谁的名字在上面,谁就得死。
“皇爷,这……这是从哪来的?”王承恩声音发颤。
“朕也不知道。”
崇祯摇摇头,“是今早朕在乾清宫的暗格里发现的。
可能是魏忠贤当年藏的,也可能是别人藏的。
但不管是谁藏的,现在,它在朕手里。”
王承恩明白了。
皇帝要用这本账册,清洗朝堂,抄家筹钱。
“皇爷要奴婢做什么?”
“你去查。”
崇祯盯着他,“查这账册上的人,哪些还活着,哪些死了。
活着的,现在在何处,任何官职,家产多少。
死了的,子孙在何处,家产多少。
一个一个,给朕查清楚。”
王承恩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啊。
账册上的人,至少有上百个。
涉及朝廷官员、地方大吏、勋贵豪强,甚至藩王。
这些人,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帝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
“怎么,怕了?”崇祯看着他。
“奴婢……奴婢不怕。”
王承恩咬牙,“只是,皇爷,此事牵连太广,若处置不当,恐生变故。”
“变故?”
崇祯冷笑,“还能有什么变故?流寇攻破北京?建奴杀进关内?还是藩王造反?
朕告诉你,现在不大刀阔斧,将来就是死路一条。
与其等死,不如拼死一搏。”
王承恩看着皇帝,看着这个他服侍了七年的年轻人。
皇帝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是焦虑,是急躁,是绝望。现在是坚定,是冷酷,是决绝。
像是换了一个人。
难道真是太祖托梦,让皇帝开了窍?
“奴婢明白了。”
王承恩收起账册,“奴婢会秘密去查,绝不让第三人知道。”
“不。”
崇祯摇头,“你要大张旗鼓地去查。”
“什么?”王承恩愣住了。
“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查魏忠贤的旧案,在查当年的贪腐。”
崇祯缓缓道,“你要打草惊蛇,让他们自己跳出来。
谁跳得最高,谁叫得最凶,谁就是心里有鬼。
到时候,朕再收拾他们,就名正言顺了。”
王承恩明白了。
皇帝这是要引蛇出洞,要一网打尽。
“奴婢懂了。”
“还有,”崇祯从书案下又取出一个小木匣,推到王承恩面前,“这个,你也看看。”
王承恩打开木匣,里面是另一本账册,看起来更新一些。

他翻开,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
“皇爷,这……这是……”
“这是你藏的,对吧?”崇祯看着他,目光如刀。
王承恩扑通跪下,浑身发抖:“皇爷……皇爷饶命!奴婢……奴婢……”
账册上记录的,是天启七年到崇祯七年,宫中太监、宫女贪污受贿的明细。
其中涉及多位大太监,包括司礼监、御马监、内官监的头面人物。
而记录这本账册的人,就是王承恩。
“你什么时候开始记的?”崇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天启七年,皇爷登基后不久。”
王承恩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当时魏忠贤虽已伏诛,但阉党余孽尚在,宫中也不干净。
奴婢……奴婢怕有人对皇爷不利,就暗中记录,以备不时之需。”
“备不时之需?”崇
祯笑了,“你是怕有一天,朕要清理内宫,你好拿出来邀功,还是怕有一天,有人要动你,你好拿出来自保?”
“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
王承恩连连磕头,“奴婢只是……只是想着,或许有一天,皇爷用得上……”
崇祯看着这个老太监,这个历史上陪他一起死的老太监。
王承恩藏这本账册,当然有私心。
在深宫之中,没有谁是完全干净的。
王承恩能坐到司礼监掌印的位置,自然有过人之处。
这本账册,就是他的护身符,也是他的筹码。
但崇祯不怪他。
在深宫之中,能活下来,能爬上去,谁没有点手段?
王承恩至少对他忠心,这就够了。
“起来吧。”
崇祯道,“朕不怪你。相反,朕要赏你。”
王承恩愣住了,抬起头,不敢相信。
“你暗中记录这些,是为朕好。这账册,朕用得上。”
崇祯缓缓道,“宫中蠹虫,也该清一清了。
魏忠贤倒了,但宫里的贪腐,一点没少。
朕的内库为什么只有二十万两?因为钱都被这些人贪了。”
王承恩心中剧震。
皇帝这是要清理内宫?
“朕给你一个任务。”
崇祯看着他,“拿着这本账册,去查。
宫里的人,谁贪了多少,谁收了贿赂,谁偷盗宫中财物,一个一个,给朕查清楚。
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该抄家的抄家。”
“皇爷……”
王承恩声音发颤,“宫中……宫中牵连甚广,若是大动干戈,恐……恐生内变。”
“内变?”
崇祯冷笑,“朕是皇帝,他们是奴婢。奴婢敢造反?除非他们活腻了。”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王承恩,朕知道你在宫中多年,人脉甚广。
但朕要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只听朕一个人的。
朕让你查,你就查。
朕让你杀,你就杀。明白吗?”
王承恩看着皇帝,看着那双冰冷的眼睛,突然明白了。
皇帝真的不一样了。
以前皇帝虽然也狠,但那是焦虑之下的暴躁,是绝望之下的疯狂。
现在的皇帝,冷静,理智,冷酷,像是换了一个人。
难道真是太祖附体?
“奴婢……明白。”
王承恩重重磕头,“奴婢誓死效忠皇爷!”
“好。”
崇祯点头,“你去办吧。先从内官监开始,那里油水最多。记住,要快,要狠,不要留情。”
“是!”
王承恩收起两本账册,躬身退出。
暖阁里,又只剩下崇祯一人。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
清洗内宫,清洗外朝,杀人,抄家。
这是最快来钱的办法,也是最快立威的办法。
但也是后患最大的办法。
会有人反抗,会有人勾结,会有人狗急跳墙。
但他别无选择。
大明的国库已经空了,内库也空了。
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
守不住凤阳,剿不了流寇,挡不住建奴。
他必须弄到钱,不惜一切代价。
“陛下。”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崇祯睁开眼,是周皇后。
周皇后,名玉凤,苏州人,天启年间选为信王妃,崇祯登基后册封为皇后。
她性仁俭,不喜奢华,与崇祯感情甚笃。
历史上,李自成破北京,崇祯命她自缢,她慨然赴死,是个刚烈女子。
“皇后怎么来了?”崇祯起身。
“臣妾见陛下深夜未眠,特来送些点心。”
周皇后端着一个小碟,上面是几块精致的点心,“陛下要注意龙体,不可太过劳累。”
崇祯看着这个女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在原主的记忆中,周皇后是他的贤内助,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始终陪伴在他身边,甚至变卖首饰,补贴他用度。
“有劳皇后了。”崇祯接过点心,咬了一口,香甜可口。
“陛下,”周皇后看着他,眼中满是忧虑,“臣妾听说,今日朝会上,陛下罢了侯恂的官,抓了杨泽,还要查魏忠贤的旧案。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皇后也听说了?”
崇祯苦笑,“消息传得真快。”
“宫中都在传,说陛下得了太祖托梦,要整顿朝纲,清洗贪官。”
周皇后低声道,“陛下,臣妾知道您心急,可……可这朝中,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逼得太急,恐生变故。”
“皇后是怕有人造反?”崇祯看着她。
周皇后沉默片刻,点点头:“陛下,这天下,不止是朱家的天下,也是士大夫的天下。陛下若与天下士大夫为敌,恐怕……”
“恐怕什么?恐怕朕的江山坐不稳?”
崇祯放下点心,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皇后,你说得对,这天下是士大夫的天下。可士大夫们,有没有把这天下,当成自己的天下?”
他转过身,看着周皇后:“他们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兼并土地,欺压百姓。
朝廷没钱,他们有钱。
百姓没饭吃,他们锦衣玉食。
建奴入寇,他们躲在家里。
流寇肆虐,他们跑得最快。
这样的士大夫,朕要他们何用?”
周皇后说不出话。
“皇后,你知道吗?”
崇祯的声音有些悲凉,“朕的内库,只有二十万两银子。
而福王朱常洵,在洛阳的王府里,有金银数百万两,田地数万顷。
他是朕的叔父,是朕的亲人。
可国家危难,他拿出一分钱了吗?没有。
他宁可看着朕着急,看着百姓饿死,也不肯拿出一分钱。”
“还有国丈,你的父亲。”
崇祯看着周皇后,“崇祯二年,建奴入寇,朕让勋戚大臣捐饷,他最开始只肯捐一万两。
朕派太监去‘劝捐’,他才勉强加到两万。
可后来李闯入京,从他家里抄出了多少?五十三万两!”
周皇后脸色一白,垂下头。
“皇后,朕不是怪你,也不是怪国丈。”
崇祯走回书案后,坐下,“朕只是想说,这天下,已经烂透了。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如果不刮骨疗毒,如果不壮士断腕,大明,真的就完了。”
周皇后抬起头,眼中含泪:“陛下,臣妾知道您难。可是……可是这刮骨疗毒,万一……”
“万一治死了,是吧?”
崇祯苦笑,“可如果不治,一样是死。皇后,你知道吗?朕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太祖高皇帝。”
“太祖?”
“是,太祖。”
崇祯缓缓道,“太祖指着朕的鼻子骂,说朕不肖子孙,把大明江山糟蹋成这个样子。
太祖说,如果朕还想当这个皇帝,就去做三件事:铲除贪官污吏,整顿军队,善待百姓。”
周皇后怔住了。
“所以朕今日在朝会上,才会说那些话。所以朕要抓杨泽,要查魏忠贤的旧案,要清洗内宫。太祖在天之灵看着朕,朕不能让他失望。”
周皇后看着皇帝,看着这个她嫁了七年的丈夫。
皇帝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那样的决绝,和以前那个焦虑、多疑的皇帝,判若两人。
难道真是太祖托梦?
“陛下,”周皇后跪了下来,“臣妾……臣妾愿与陛下同生共死。
陛下要做什么,臣妾都支持。
只是……只是请陛下,千万保重龙体。
大明,不能没有陛下。”
崇祯心中一暖,起身扶起周皇后:“皇后放心,朕不会有事。朕还要和你一起,看着大明中兴,看着天下太平。”
周皇后泪流满面,重重点头。
送走周皇后,崇祯重新坐回书案后。
他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章,看着跳动的烛火,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穿越而来,成为崇祯。
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也是给他的考验。
他要改变历史,要拯救大明,要避免那场三百多年后的民族浩劫。
哪怕前路荆棘,哪怕血流成河。
他,绝不退缩。
“凤阳,”他轻声自语,“等着朕。朕不会让你重蹈覆辙。”
“李自成,张献忠,高迎祥……还有皇太极。”
“你们,都给朕等着。”
“这大明的天,该变一变了。”
窗外,夜色如墨。
紫禁城的灯火,在寒风中摇曳,明明灭灭。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而大明的命运,也将从这一刻起,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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