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文件。
随便在最后一页写下了名字。
字迹歪歪扭扭。
就像我这四十年的人生。
他们走了。
储物间的门关上。
我坐在床上。
盯着那扇门。
这时候，手机响了。
是文工团的老姐妹李秀英。
“淑芬，上次跟你说的那个老年汉服队，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人家导演说了，就喜欢你这种有气质的。”
“试镜这周六，来不来？”
我听着她的声音。
喉咙发紧。
“我……我再想想。”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行，那你想好了告诉我啊。”
“淑芬，你这些年过得挺好吧？”
“挺好的。”
我笑了。
“家里人都挺好的。”
挂了电话。
我盯着手机屏幕。
眼神慢慢变得冷漠。
还没等我缓过神。
刘婷又敲门进来了。
“妈，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她笑得特别甜。
“我们打算下周去三亚玩几天。”
“您那养老金卡能不能先借我们周转一下？”
“反正您在家也不花钱。”
我盯着她。
她理直气壮的样子。
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卡里没钱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
“怎么可能？”
刘婷脸色一变。
“您每个月三千多，这才月中，怎么会没钱？”
“妈，您是不是偷偷藏私房钱了？”
赵建国听到动静，冲了过来。
“钱呢？”
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
“交出来！”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不交出来就滚出这个家！”
他的口水喷在我脸上。
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就像一头疯狗。
我看着他。
突然就不怕了。
四十年了。
我怕了四十年。
够了。
“好，我去取钱给你们。”
我的声音很淡。
淡得像一杯白开水。
赵建国松开手。
“贱骨头，非要骂一顿才老实。”
他转身走了。
还不忘踢一脚门框。
刘婷也跟着出去了。
“妈，您早这样多好，非要让大家不愉快。”
我坐在床上。
盯着门口看了很久。
然后走进那个曾经属于我的卧室。
赵建国的假牙泡在床头柜上的杯子里。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发黑的银质结婚戒指。
四十年前，他给我戴上的时候说。
“淑芬，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我把戒指轻轻放在假牙杯旁边。
没有犹豫和不舍。
就像放下一块石头。
我背上那个旧布包。
里面装着我年轻时的练功服。
还有一张发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我穿着红舞裙。
笑得那么灿烂。
我走出家门。
没有回头。
直奔银行。
“您好，我要挂失补卡。”
工作人员看着我。
“您确定吗？挂失后原卡就作废了。”
“确定。”
我填表，按手印。
拿到新卡。
我把卡里所有的钱全部转到新账户。
三万八千块。
这是我四十年攒下的全部积蓄。
每一分都是我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走出银行。
风吹起我的白发。
天很蓝。
我从包里翻出李秀英给的名片。
“华韵汉服社”。
我拨通了电话。
“喂，您好。”
“是华韵汉服社吗？”
“我是林淑芬。”
“我来试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