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要是当初她没冲进来就好了。”
一道女声娇柔，却淬着毒。
“别说了，微微。”
男声里满是疲惫与烦躁。
“我怎么能不说？苏明，你看看你这张脸，这都是为了谁？可她呢？她现在像个怪物一样躺在医院里，你每次去看她，我都觉得晦气！”
“她是我妹妹！”
“妹妹？一个毁了容的怪物，只会拖累你！等你继承了家业，她就是你最大的污点！苏明，我告诉你，有她没我！”
苏然的意识浮浮沉沉。
痛。
火烧的痛，心碎的痛。
她像一条被扔在岸上的鱼，除了徒劳地张嘴，什么也做不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那对男女的对话却像钢针，一字一句扎进她的脑子。
哥哥苏明，还有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林微微。
原来，她拼了命救出来的人，现在嫌她晦气。
原来，她豁出一切守护的亲情，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污点。
半个月前，家里那场离奇的大火，将她的人生烧成了两截。
前半生，她是苏家懂事的女儿，是哥哥苏明最坚实的后盾。
她从小就知道，哥哥是苏家的希望，是天之骄子。
而她，只需要默默付出，为他的锦绣前程铺路。
所以火起时，她才会毫不犹豫地冲进火场，用湿透的被子裹住昏迷的苏明，用自己的后背挡住掉落的横梁。
她只记得，背上一阵燎原般的剧痛，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她就躺在了这里。
全身超过百分之六十的烧伤，尤其是脸和后背，没有一块好皮。
医生说，她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可现在，她宁愿自己死在那场大火里。
病房的门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爸妈，还有苏明。
“微微呢？”妈妈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她……她先回去了，说是不舒服。”苏明的声音含糊不清。
苏然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又是那副为难又无辜的样子。
“这个微微，也太不懂事了！然然为了你才变成这样，她怎么能……”
“妈！”苏明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少说两句吧！”
妈妈立刻噤了声。
爸爸沉重的叹息声响起：“然然，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
苏-然-的眼皮动了动，费尽全身力气，才掀开一道缝。
模糊的光线里，是三张愁云惨淡的脸。
她的好爸爸，好妈妈，好哥哥。
他们看起来那么悲伤，那么担忧。
可苏然的脑子里，却只有林微微那句“有她没我”。
她知道，这个问题，苏明很快就要做出选择。
不，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水……”苏然的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单音，像破旧的风箱。
“然然你醒了！”妈妈立刻惊喜地凑上来，“想喝水是吗？妈妈给你倒！”
一杯温水递到唇边。
苏然却没有张嘴。
她的目光越过妈妈，死死地盯着苏明。
苏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躲闪着：“然然，你……你别这么看我，哥心里难受。”
难受？
苏然的心里冷笑。
比起她身上的痛，他那点难受算得了什么？
“我……我听见了。”苏然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在刀尖上滚过，“林微微……说的话。”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爸妈的脸色一白。
苏明的脸上更是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作镇定：“然然，你听错了，微微她不是那个意思。”
“她说，我是怪物。”
“她说，我让你觉得晦气。”
“她说，有我没她。”
苏然每说一句，苏明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妈妈急了，一把抓住苏然的手：“然然！你别胡思乱想！微微那孩子就是被吓坏了，口不择言！你哥哥怎么会那么想你呢？你可是他唯一的妹妹啊！”
唯一的妹妹。
多么可笑。
苏然看着眼前这张焦急的脸，只觉得陌生。
从小到大，只要和苏明有关，她就必须让步。
好吃的，好玩的，甚至爸妈的爱，都理所当然地偏向苏明。
她以为这是应该的，谁让哥哥是苏家的未来呢？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在他们心里，她从来都只是苏明的附属品。
一个有利用价值时，可以夸两句“懂事”的工具。
一个失去价值，变成累赘后，可以随时被抛弃的垃圾。
“哥。”苏然再次看向苏明，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往日的孺慕和崇拜，“她说的，是实话吗？”
“你……也希望我死在那场火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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