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经团队抵达观音禅院的那天,天庭下了一场罕见的金雨。
当然,这不是什么祥瑞,而是财神爷在测试新的“富贵雨”特效时,参数设置错误导致的。我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金色雨点打在天庭的琉璃瓦上,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解释这一现象。
“仙官,就说是为取经团队首站告捷庆祝?”传音鹤提议。
我摇头:“太俗。说是‘天降甘霖,洗涤凡尘’,呼应观音禅院的主题。”
话音刚落,腰间玉符剧烈震动。我看了一眼,是禅院住持金池长老的紧急通讯。
“张仙官!不好了!孙悟空和本院僧人吵起来了!”
我心头一紧:“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直播机位!”
我驾云直奔观音禅院,途中调出直播画面。只见孙悟空正指着禅院大雄宝殿的房梁,对一位老僧说:“这里必须加一个俯拍镜头!观众要看全景!”
老僧气得胡子发抖:“此乃佛门清净地,岂容你随意架设这些……这些奇技淫巧!”
唐僧在一旁试图调解:“悟空,不可无礼。长老,我这徒弟性子直了些……”
“贫僧活了二百七十岁,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香客!”金池长老的声音从玉符里传来,“张仙官,你若不管管,老衲就要关闭禅院,拒绝取经团队进入了!”
“长老息怒,我马上到。”
抵达观音禅院时,场面已经十分尴尬。金池长老坐在蒲团上闭目诵经,孙悟空蹲在门槛上玩金箍棒,猪八戒在偷吃供果,沙悟净在认真擦拭直播设备,唐僧则对着镜头解释:“各位观众,这只是文化交流中的一点小摩擦……”
我深吸一口气,换上专业笑容走进大殿。
“金池长老,久仰大名。”我行了个标准的佛礼,“我是天庭取经项目总策划,张公关。”
长老睁开一只眼:“你就是那个把取经搞成戏班子的人?”
“长老言重了。”我面不改色,“我们只是希望通过现代传播方式,让更多人了解佛法真谛。观音禅院作为西行第一站,地位举足轻重。想象一下,通过我们的直播,全三界都能看到这里的庄严宝相,听到晨钟暮鼓,感受佛法无边……”
金池长老的眉头稍微舒展:“但你这猴头徒弟,太过放肆。”
“悟空,道歉。”我使了个眼色。
孙悟空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老和尚,对不住了。但俺老孙确实是为了节目效果,那个俯拍角度真的很重要……”
我赶紧打断:“这样,我们折中一下。机位可以架设,但避开佛像正上方,采用侧面仰拍,既展现宝相庄严,又不失尊重。另外,我们会为禅院设立专项修缮基金,用于维护这些千年古刹。”
金池长老终于睁开双眼:“多少?”
“一期节目,这个数。”我比了个手势。
长老捻着佛珠:“再加一套最新的香火在线供奉系统。”
“成交。”
危机暂时解除。我拉着孙悟空到一旁:“大圣,咱们有约在先,遇到这种地方势力,要以合作为主。”
孙悟空抓耳挠腮:“俺老孙就是看不惯这些老古董,明明能拍得更好看……”
“有办法,”我压低声音,“我们可以用隐形无人机拍摄,后期剪辑时把角度调好,就说那是‘佛光视角’,神圣不可侵犯,所以不能现场展示拍摄过程。”
孙悟空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
安排好拍摄事宜,我以为能松口气,结果更大的麻烦来了。
当晚,观音禅院举行欢迎法会,直播观看人数突破一千五百万。就在唐僧准备开讲《心经》时,金池长老忽然拿出了自己的宝贝——一件锦襕袈裟。
“此乃贫僧收藏多年的宝物,”长老在镜头前展示,“今日有缘,特请圣僧试穿。”
按剧本,这里应该是唐僧婉拒,展现不贪恋外物的品格。但不知怎么,袈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唐僧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这真是精美绝伦。”唐僧接过袈裟,不自觉地在身上比划。
弹幕开始刷屏:
“唐僧心动了!”
“说好的六根清净呢?”
“人设崩塌预警!”
“理解,毕竟那么漂亮……”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通过传音鹤提示唐僧:“圣僧!婉拒!说‘外物虽美,不及佛法万一’!”
唐僧显然没听见,他已经开始试穿袈裟了。金池长老还在旁边吹嘘:“此袈裟乃天蚕丝织就,嵌有八宝,夜能放光……”
更糟的是,孙悟空忽然跳出来:“老和尚,你这袈裟不错,但比起俺师父那件可差远了!师父,把你的宝贝也拿出来让他开开眼!”
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唐僧被这么一激,居然真的从行李中取出了观音所赐的锦襕袈裟。
两件袈裟在镜头前并排展示,金池长老的那件顿时黯然失色。
长老的脸色变了。
我知道要出事。
果然,当夜,禅院起火。火是从藏经阁烧起来的,迅速蔓延。直播镜头捕捉到了冲天的火光,观众都惊呆了。
“意外?”传音鹤紧张地问。
我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个在火场外一闪而过的身影——分明是金池长老的徒弟广智和尚。
“不是意外,”我冷静下令,“启动应急预案。第一,切画面到安全机位,播放之前准备的‘禅院夜景’备播带;第二,让孙悟空去救火,但要强调是‘发现火情及时施救’;第三,准备通稿,标题暂定为《观音禅院深夜火警,取经团队英勇施救》。”
“那纵火嫌疑……”
“没有纵火,只有电路老化。”我看着广智和尚被孙悟空当场抓住的画面,“让孙悟空放了他,就说是一场误会。然后我们私下跟金池长老谈。”
火被扑灭后,损失不算太大,但锦襕袈裟不见了。
金池长老痛哭流涕,说一定是被火烧毁了。孙悟空火眼金睛,一眼看穿他在撒谎,当场就要发作。
我及时赶到,按住孙悟空:“大圣,交给我处理。”
我将金池长老请到禅房,关上门,打开天窗说亮话:“长老,袈裟还回来,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否则,下一期节目我们会专门做一期‘禅院盗宝疑云’,邀请三界名侦探来破案。您猜,观众会站哪边?”
金池长老脸色铁青:“你在威胁老衲?”
“我在提供解决方案。”我递上一份合同,“袈裟归还,您将成为节目特邀嘉宾,拥有专属直播间‘金池说佛’,每期报酬是这个数。否则……”
长老看着合同上的数字,手有点抖。
“另外,”我补充,“我们会对外宣称,袈裟是被黑风山的黑熊精盗走的,这样既保全您的名声,又为下一段剧情做了铺垫。”
金池长老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袈裟“找回来了”。直播中,金池长老老泪纵横:“是老衲保管不力,幸得大圣神通广大,从黑风山妖孽手中夺回……”
孙悟空在旁边翻白眼,被我眼神制止。
这场风波看似平息,但后续影响才刚开始。
第二天,天庭早朝,有仙官弹劾我“管理不力,致取经项目屡生事端”。更严重的是,西天发来质询函,对节目中“过度娱乐化”表示关切。
玉帝将我叫到凌霄殿,面色凝重:“张爱卿,舆情汹汹啊。”
我呈上准备好的报告:“陛下,这是昨日直播数据。峰值观看人数两千万,打赏收入创纪录,新增关注用户五百万。观音禅院官网访问量增长百分之一千,在线供奉系统开通首日收到香火钱相当于过去一年的总和。”
玉帝翻看报告,眉头稍展:“但西天那边……”
“臣已准备回函,”我呈上另一份文件,“阐明节目在年轻群体中的传播效果。数据显示,18至30岁观众占比达到65%,这是传统讲经方式从未触及的群体。”
太白金星在旁边帮腔:“陛下,张仙官虽行事……跳脱,但成效显著。”
玉帝沉吟片刻:“罢了,但后续节目需更加谨慎,不可再出纰漏。”
“臣遵旨。”

退出凌霄殿,我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湿了。传音鹤飞过来:“仙官,刚刚收到消息,黑风山的黑熊精看了直播,表示对背锅很不满。”
“他想要什么?”
“他要加戏,还要专属主题曲。”
我笑了:“给他。联系天庭音乐学院,量身打造一首《黑风山上我最熊》,要朗朗上口的那种。再安排他和孙悟空来一场‘辩论赛’,主题是‘法宝归属与道德边界’。”
“这……妖怪和孙悟空辩论?”
“为什么不行?”我挑眉,“要有冲突,有深度,有话题性。记住,我们的节目不仅要好看,还要有教育意义——哪怕这个意义是我们强行赋予的。”
回到办公室,我看着取经路线图。下一站,高老庄——猪八戒的“娘家”。
我调出高老庄的来信,他们不仅想成为补给站,还提出要办“八戒文化节”,开发“八戒同款钉耙”文创产品,甚至想建一个“八戒主题乐园”。
我批复:“原则同意,但需统一品牌形象管理。另:高小姐可作为独立女性代表,开设‘翠兰有话说’专栏,分享从包办婚姻受害者到自主创业的心路历程。”
刚批完,又一个紧急通讯接入。
这次是孙悟空:“张公关!出大事了!”
“又怎么了?”
“师父……师父收到情书了!”
我一愣:“谁写的?”
“不知道!但信封上洒了金粉,里面还有一根青丝!现在师父对着情书发呆,直播还开着呢!”
我看了一眼实时画面,唐僧确实对着一封信出神,弹幕已经炸了:
“是哪位女妖精?”
“一定是看上师父的美貌了!”
“取经路上还有感情线?追了!”
我当机立断:“切画面!插播八戒的吃播录像!然后私下问圣僧,信是谁写的!”
片刻后,传音鹤回报:“师父不肯说,但脸红了。”
我心里有数了。能在取经路上精准送信的,不是普通人。
“查一下附近有哪些女仙或女妖。”
“初步判断,可能是白骨精、蝎子精、或者……观音大士?”
我差点呛到:“别瞎猜!先按兵不动,等对方下一步动作。通知编剧组,准备‘情劫’剧本,但要突出‘斩断情丝,一心向佛’的主题。”
安排好一切,已是深夜。
我站在天庭观星台上,望向凡间。取经团队的营地点着篝火,几个身影围坐在一起。孙悟空在擦拭金箍棒,猪八戒在啃干粮,沙悟净在整理设备,唐僧……还在看那封信。
月光洒下来,给这一切镀上银色。
传音鹤轻声说:“仙官,有时候我在想,我们这样编排一切,是不是……太假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鹤兄,你看那颗星星。”
“哪颗?”
“最亮的那颗。你知道它可能已经毁灭了几万年,但我们看到的,依然是它最亮的样子。”我转头看他,“故事的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否照亮一些东西。”
“比如?”
“比如让一个老和尚愿意开放禅院给年轻人看,让一个妖怪愿意坐下来辩论而不是打架,让一个被迫相亲的姑娘有机会选择自己的人生。”我笑了笑,“如果我们的节目能做到这些,那真假还重要吗?”
传音鹤似懂非懂。
我拍拍他:“走吧,明天还有工作。黑熊精的主题曲要监制,高老庄的策划要细化,还有那封神秘情书……”
“您猜是谁写的?”
“我猜,”我望向西方,“是一个寂寞了太久,想要一点关注的人吧。毕竟在这个时代,谁不想上直播呢?”
回到办公室,我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忽然笑了。
这一天天的,比当年在大厂处理明星绯闻刺激多了。
至少在这里,我的“客户”不会突然宣布退圈,也不会被曝偷税漏税。
最多,也就是拆拆房子,纵纵火,偷偷袈裟,写写情书。
我能处理。
毕竟,我可是天庭最牛部门的负责人。
虽然今天,我差点把这个“牛”字,写成“怒”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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