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愤怒在胸中翻涌。
“我没有抑郁!我很清醒!”我对着警察,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求化验输液袋里的成分!还有那支针管!”
我的坚持让周浩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警察最终取走了输液袋和针管作为物证,并对刘秀梅进行了严肃的口头警告。
周浩满脸堆笑地送警察出门,一回来,脸上的笑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走到我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怨气:“你满意了?现在全医院都知道我们家出事了!你的脸面就那么重要吗?”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在他眼里,我的命,竟然比不上周家的脸面。
我浑身发冷,用尽最后的力气问他:“如果那里面是毒药呢?周浩,你有没有想过,你女儿差点就没有妈妈了!”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我的目光,嘴里却吐出了一句让我如坠冰窟的话。
“你别多想,我前妻当年身体不好,妈也是这么照顾的。”
前妻……
那个据说因为产后大出血,“意外”去世的女人。
这句话像一把毒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脑中一扇禁忌的大门。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与我同床共枕的丈夫,第一次觉得他如此陌生,如此可怕。
化验结果需要时间。
第二天一早,周浩就以“医院环境不好,回家方便照顾”为由,不顾我的反对和医生的劝阻,强行给我办了出院手续。
我身体极度虚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被他近乎粗暴地塞进了车里。
所谓的“家”,此刻在我眼中,已经变成了一座精心布置的牢笼。
一进门,就看到婆婆刘秀梅虚弱地躺在沙发上,额头上搭着一块湿毛巾,见我们回来,她挣扎着坐起来,眼泪说来就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没脸活了……”她一边哭,一边捶着胸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很快,几个沾亲带故的亲戚闻讯而来,名为探望,实为声讨。
大姑拉着长调:“小姜啊,不是我说你,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婆婆还能有坏心?她把你当亲女儿疼啊。”
二婶在一旁帮腔:“就是,产后抑郁我们都懂,但也不能这么冤枉好人啊。你把婆婆气出个好歹,周浩夹在中间多难做?”
她们一言一语,像一把把钝刀子,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而我的丈夫周浩,就站在她们中间,沉默着,用这种沉默默许了她们对我的围攻。
等亲戚们“开导”完,心满意足地离开后,周浩终于爆发了。
他把我拽进卧室,“砰”地一声摔上门,压低声音对我嘶吼:“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眼神里满是血丝。
“她差点杀了我!”我反驳道。
“够了!”他咆哮着打断我,“什么杀不杀的,那是营养液!妈都说了是葡萄糖!你怎么就听不进去!非要把我们家闹得鸡犬不宁你才甘心吗?”
他又开始提起那个死去的女人。
“我真是后悔,后悔当初怎么会娶了你!”他赤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地往我心上捅刀子,“你要是有李芸一半的温顺懂事,我们家至于这样吗?她从来不会像你这么咄咄逼人,从来不会让我这么难堪!”
李芸,他前妻的名字。
温顺懂事?一个温顺懂事的女人,会“意外”死在产后大出血上吗?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抓住了这个关键点,死死地盯着他。
周浩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语气也弱了下来:“都说了是意外,产后大出血,医生都下了定论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越是回避,我心里就越是确定,李芸的死,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正在这时,卧室门被敲响。
婆婆刘秀梅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脸上堆着慈祥的笑,仿佛昨天深夜的惊魂一幕从未发生。
“宁宁,快,把这碗汤喝了,补气血的,之前是妈糊涂了,你别往心里去。”
她笑得越是和蔼,我胃里就越是翻江倒海。
那碗汤里,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怪异药味,和我作为药剂师平时接触的任何一种补药都不同。
周浩立刻接过碗,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妈给你熬的,快喝了!喝完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谁也别再提!”
我看着那碗汤,黑得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能将人彻底吞噬。
我知道,我不能喝。
但我更知道,我现在不能反抗。
我接过碗,在他们母子二人“关切”的注视下,露出一副顺从的表情,小口小口地喝着。
汤汁又苦又涩,滑过喉咙,带来一阵恶心。
我强忍着,装作喝完的样子,把空碗递给婆婆。
她满意地笑了,周浩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趁他们去厨房的间隙,我冲进卫生间,反锁上门,将刚才喝下去的汤全部抠着喉咙吐了出来。
直到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酸水,我才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镜子里,我的脸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清明。
从这天起,我开始了伪装。
周浩以“为了让你静养,少胡思乱想”为名,没收了我的手机,切断了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我表面上温顺、听话,每天按时喝下婆婆端来的“爱心汤”,然后偷偷吐掉。
我装作产后虚弱,精神不济的样子,整天躺在床上,减少活动,以降低他们的警惕。
这个家里,已经变成了我的战场。
我孤立无援,四面楚歌。
但我知道,我不能倒下。
我身后,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儿。
我必须活着,为她,也为我自己,找出真相。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寻找线索。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周浩公司有急事,一早就出了门。婆婆刘秀梅要去菜市场买所谓的“大补”食材,也提着菜篮子离开了。
家里,只剩下我和躺在婴儿床里的女儿。
我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剖腹产的伤口还在拉扯着疼,但我完全顾不上了。
我的目标很明确——周浩的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