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只能任由他牵着走。只是她没看到，霍宇转身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好像，开始对这个“任性妄为”的宋妍，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
宋妍在课堂上闹出来的动静，让霍宇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他回到家后，翻出了那天宋妍书包里的银色星徽，指尖摩挲着上面精致的星际纹路，越看越觉得这东西绝非这个时代的产物。
他突然想起爷爷书房里那些尘封的考古资料，爷爷曾是城郊时空遗址挖掘项目的核心研究员，或许能从那里找到答案。
霍宇敲开爷爷的书房门时，老人正戴着老花镜整理旧文件。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泛黄的纸页上，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油墨味。
“爷爷，您还记得城郊那个时空共振核心的考古项目吗？”霍宇把银色星徽放在桌上，“我捡到个东西，您看看是不是和那个项目有关。”
爷爷拿起星徽，镜片后的眼睛骤然睁大，手指颤抖地抚摸着星徽上的纹路：“这是星际军衔徽，31世纪的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霍宇把宋妍车祸后醒来的怪异表现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她脱口而出的星际术语、对现代科技的嫌弃，还有那句“我是3027年的宋妍”。
爷爷听完，沉默了许久，起身从书柜最深处拿出一个铁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研究报告，封皮上写着《时空共振核心研究纪要》。
“当年我们挖掘出的那个共振核心，能通过强烈的情绪波动触发时空意识互换，”爷爷翻着报告，声音凝重，“但这股能量极不稳定，有个致命的缺陷——闯入者的意识只能在异时空维持三个月。”
霍宇的心脏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三个月之后呢？”
“能量耗尽，意识会彻底消散，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爷爷的话像一道惊雷，炸得霍宇头晕目眩。
他拿起报告，翻到其中一页，上面写着：“时空共振触发条件为‘强烈的悔意’，能量衰减周期为90天，无逆转方法。”
霍宇想起宋妍车祸前说的那句“我们好像只剩下习惯了”，想起她醒来后眼底的落寞，突然明白了一切。原来她不是莫名其妙的改变，而是真的来自另一个时空，而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三个月。
“有没有办法留住她？”霍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此刻他的心里，早已不是最初的疑惑，而是难以言说的恐慌。
爷爷摇了摇头：“共振核心的能量早就消散了，我们试过无数次，都无法延长意识存续的时间。这是时空的规则，没人能打破。”
霍宇走出书房时，天已经黑了。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宋妍房间的灯亮着，里面传来她对着光脑（手机）笨拙操作的抱怨声。
他突然想起这些天的相处：她会指着科技馆的模型说出星际战舰的构造，会在看星星时准确说出猎户座的驻军要塞，会在他熬夜刷题时，用星际军事理论给他讲解题的逻辑……
原来那些新鲜感，那些重新萌生的心动，都建立在一场注定要结束的相遇上。
霍宇抬手捂住脸，指尖传来湿冷的触感。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后知后觉，也第一次害怕，三个月后，他会彻底失去这个“陌生”的宋妍。
“破晓”要塞的指挥室里，冷蓝色的光脑屏幕占据了整面墙壁，上面跳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将军霍宇站在屏幕前，指尖划过星际防线的部署图，眉头紧锁——边境虫族的侵扰越来越频繁，联盟的增援却迟迟未到。
副官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脸色凝重得近乎发白。“将军，”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难掩的焦灼，“宋小姐的生命体征监测数据出来了。”
霍宇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没有离开屏幕：“她又闹什么了？”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来自异时空的宋妍，不是偷偷摸摸想逃跑，就是对着要塞里的设备大呼小叫，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追着她的身影，听到她的声音，心里就会莫名安定。
副官把报告递到霍宇面前，指着上面一条持续下滑的曲线：“您看，这是宋小姐这一周的生命体征波动。能量指数从正常阈值，已经跌到了警戒线下，而且还在以每天3%的速度衰减。”
霍宇的视线落在那条刺眼的曲线上，瞳孔骤然收缩。“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她不是只是水土不服吗？”
“不是水土不服。”副官摇了摇头，调出另一份尘封的文件——那是关于时空共振核心的绝密研究记录，“我们调取了当年的实验数据，发现和她情况一致的闯入者，都出现了相同的症状。时空共振的能量在支撑她的意识存续，可现在，能量快要耗尽了。”
霍宇一把抓过那份文件，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文件上的字迹密密麻麻，却字字如刀，剜着他的心脏——意识锚定能量衰减周期为90天，能量耗尽时，闯入者意识将彻底湮灭，无任何挽救可能。
90天。
霍宇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和宋妍相处的点滴：她给士兵们讲21世纪的笑话，逗得满脸沧桑的战士们哈哈大笑；她用简单的物理知识，修好连工程师都束手无策的通讯设备；她抱着膝盖坐在观测室里，指着地球的方向，眼里闪着泪光说“那里有奶茶和教室”。
原来那些鲜活的、让他心动的瞬间，都在被倒计时。
“有没有办法补充能量？”霍宇猛地抬头，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不管是共振核心，还是其他实验，只要能留住她，我都批准。”
副官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叹了口气。他跟了霍宇多年，从未见过这位杀伐果断的将军如此失态。“将军，时空共振核心的能量早在百年前就消散殆尽了。”副官的声音艰涩，“这是时空的法则，我们……无能为力。”
霍宇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他想起那天在武器库，宋妍埋在他怀里哭着说想回家的模样；想起她看着星际战舰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惧；想起她偷偷藏起来的那块刻着字的鹅卵石。
他一直以为，她只是想家，只是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却从来没想过，她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加强对宋小姐的保护。”霍宇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条下滑的曲线，一字一句道，“动用所有资源，就算是逆天而行，我也要把她留住。”
副官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沉默着点头。指挥室里的光脑屏幕依旧亮着，冷蓝色的光芒映在霍宇的脸上，却照不亮他眼底的绝望。
他不知道，这场和时空的抗衡，终究是一场徒劳。而他心动的开端，就是遗憾的序幕。
夏末的蝉鸣聒噪得烦人，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霍宇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那份爷爷给的研究报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31世纪的宋妍正蹲在阳台，对着一盆多肉植物皱眉。她学着这个时代的人给植物浇水，动作笨拙却认真，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
这些天，霍宇总是有意无意地迁就她。她嫌弃学校的课程无聊，他就逃课带她去科技馆；她念叨星际要塞的伙食，他就学着做奶茶给她喝；他甚至偷偷去查了很多关于时空旅行的资料，妄想找到一丝能留住她的希望。
可希望就像握不住的沙，越是用力，流失得越快。
宋妍端着空了的水杯走进客厅，看到霍宇脸色阴沉地坐在那里，不由皱了皱眉：“你摆着一张脸干什么？谁惹你了？”
霍宇抬眼看向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不甘，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恐慌：“你什么时候走？”
宋妍的动作僵住了，水杯“哐当”一声撞在茶几上，溅起几滴水花。她看着霍宇，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怎么，终于嫌我麻烦了？想赶我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霍宇猛地站起身，手里的报告被揉得变了形，“我是问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客厅里轰然炸开。宋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怔怔地看着霍宇，看着他手里那份印着“时空共振核心研究纪要”的报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原来他都知道了。
“你偷看我的东西？”宋妍的声音发颤，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像是被戳穿了秘密的困兽。
“这是我爷爷的研究报告！”霍宇的情绪彻底失控了，他把报告摔在宋妍面前，纸张散落一地，“你早就知道对不对？知道自己的意识会消散，知道我们迟早要分开，所以你才对我忽冷忽热，对不对？”
宋妍看着散落一地的纸张，看着上面那些刺眼的字眼，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她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以为可以平静地走完这三个月，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可被他戳穿的瞬间，那些强撑的冷漠和坚硬，全都碎得一塌糊涂。
“是又怎么样？”她梗着脖子，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不肯示弱，“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我是3027年的宋妍，是‘破晓’要塞的贵族，不是你的女朋友！我留在这里，不过是被困住了而已！”
“被困住？”霍宇的声音陡然拔高，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那这些天算什么？你跟我去看星星，跟我聊星际战舰，喝我做的奶茶，这些都是假的吗？”
“是假的！全都是假的！”宋妍吼出声，眼泪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从来没爱过你！我爱的是我的星际要塞，是我的光脑和战舰！我留在这里，只是想找到回家的路！”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直捅进霍宇的心脏。他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女孩，突然觉得无比陌生。他以为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以为那些相处的点滴是真实的，可到头来，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霍宇的身体晃了晃，他死死盯着宋妍，声音沙哑得厉害：“好，很好。那你滚啊！现在就滚回你的3027年去！”
宋妍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疼。她想说不是这样的，想说她其实很喜欢和他一起看星星，很喜欢喝他做的奶茶，很喜欢这个虽然落后却温暖的时代。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冰冷的“我会的”。
她转身冲进房间，狠狠摔上了门。客厅里只剩下霍宇一个人，他蹲下身，一张张捡起散落的报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可这个夏天，好像突然变得冷清了。
“破晓”要塞的主控室里，空气凝滞得近乎窒息。联盟最高指挥部的红色指令在光脑屏幕上不断闪烁，刺眼的光芒映得霍宇的脸一片惨白。
指令内容简洁而残酷——即刻启动时空实验关闭程序，清除所有残留的异时空意识锚点，以绝后患。
副官站在一旁，手心全是冷汗：“将军，联盟的军令如山，我们不能违抗。一旦关闭程序启动，宋小姐的意识……”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可在场的人都清楚，关闭程序意味着彻底切断能量供给，21世纪的宋妍，会在瞬间魂飞魄散。
霍宇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指令，指节攥得发白，连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丝都浑然不觉。这些天，他动用了要塞所有的资源，翻遍了百年前的实验档案，甚至不惜向敌对星系的科研机构求助，可得到的结果只有一个——无解。
时空的壁垒，从来不是人力可以撼动的。
可他不甘心。
他想起宋妍在观测室里，指着地球的方向，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说那里的奶茶是甜的，晚自习的风是暖的；想起她给士兵们讲笑话时，眉眼弯弯的模样；想起她在武器库爆炸时，埋在他怀里哭着喊“我想回家”的脆弱。
这些鲜活的片段，早已刻进他的骨血里，怎么能说清除就清除？
“将军，程序启动倒计时还有十分钟。”副官的声音带着颤抖，“再不下令，我们就来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