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恍惚间，我想起了很久以前。
那年我五岁，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
我被压在预制板下，周围一片黑暗，只有绝望。
是他。
是十岁的顾修远，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徒手挖开了废墟。
他满身是伤，满脸是血。
当他把我抱出来的那一刻，阳光落在他身上。
他就像一束光。
照亮了我整个灰暗的人生。
从那天起，他成了我的神明。
我追逐着他的光，以为那就是我一生的归宿。
可我忘了。
神明，是用来仰望的。
一旦起了贪念，想要将他拉下神坛，占为己有。
就会遭到天谴。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我不该喜欢他。
我不该，对我生命里的光，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从那天起，我不再看他。
我学会了收敛所有的情绪，将他当成一个真正的，血缘上的哥哥。
仅此而已。
我以最优秀的成绩，通过了学院所有的考核。
毕业那天，我没有通知任何人。
回到顾家，我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径直走进我那个小小的房间，收拾好我为数不多的行李。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消失了七年。
我换了城市，换了名字，换了身份。
我以为，我和顾家，和顾修远，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直到我接到朋友的电话。
“瑾瑾，你……回家看看吧。”
“你妈妈，查出了癌症，晚期。”
我终究，还是回来了。
踏进阔别七年的别墅，一切都既熟悉又陌生。
妈妈瘦得脱了形。
看到我，她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眼泪。
她拉着我的手，气若游丝。
“瑾瑾，你终于……回来了。”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却忽然提起了另一个人。
“别怪修远……”
“你走后，他……他找了你七年。”
“他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翻遍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夜夜靠安眠药才能睡着……他说，他对不起你……”
我静静地听着。
只觉得，有些可笑。
“我的离开，对他来说，不应该是一种解脱吗？”
何况这都七年了。
现在来告诉我，他对不起我。
早干什么去了？
我轻轻抽回手，站起身。
“妈，我给您介绍个人。”
我转身，朝门口走去。
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安静地等待着。
看到我，他温和地笑了，朝我伸出手。
“他叫林白。”
我把他拉到母亲面前。
“是我的丈夫。”
林白朝着我母亲，礼貌地鞠了一躬。
“妈，您好。”
我母亲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那点微弱的希冀，变成了错愕和失落。
我像是没看见，继续补充。
“我们还有一个女儿，快六岁了。”
“这次来得急，就让她留在她奶奶家了。”
母亲的嘴唇翕动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晚上，顾家别墅的餐桌上。
我安然地坐在林白身边，替他布菜。
他则体贴地为我剥好一只虾，蘸上酱汁，放到我的碟子里。
我们旁若无人。
主位上的母亲，脸色铁青。
对面的顾修远，从我们进门起，就死死地盯着我。
或者说，是盯着我和林白紧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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