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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义士来投，香胰定盟

油灯将赵虎跪地的身影拉得巨大，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如同山岳般沉凝。他的额头抵着冰冷坚硬的地面，那一叩的力量，震得墙角微尘簌簌而下。

林枫喘息着，看着眼前这铁塔般的汉子，心中涌起的不仅仅是救人的快慰，更有一份沉甸甸的、如同接过滚烫烙铁般的责任。他知道，这一跪，赵虎交出的不止是感激，更是一条原本不属于他林枫的性命，一份纯粹的、沉重的忠诚。

“赵叔……起来说话。”林枫的声音比刚才更虚弱了几分，方才的狂奔和紧张透支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肋下的闷痛和背后的灼痛再次鲜明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赵虎抬起头，看到林枫惨白的脸色和额角渗出的冷汗，心中一惊，连忙起身，想扶又不敢碰，手足无措：“恩公！您……您身上有伤？”

“不碍事……”林枫摆摆手，示意林福，“福伯，先看看伯母。”

林福早已凑到赵母身边，小心地探了探鼻息，又把了把脉（他略懂一点皮毛），松了口气：“少爷，赵家嫂子是体虚受惊，加上久病，一时晕厥了，气息虽弱，还算平稳。得赶紧弄点热汤水，再想法子弄点药。”

赵虎闻言，又急又愧，看向自己昏迷的母亲，再看向眼前这为了救他们母子而伤重虚弱的恩人，拳头捏得嘎嘣作响，眼中血丝密布：“郑元寿！狗贼！我赵虎与你誓不两立！”

“仇恨要记，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救人、活命。”林枫强打精神，声音虽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福伯，我们还有多少钱粮？”

林福连忙道：“少爷，昨日卖香胰和之前剩下的，还有一百零几文。粟米还有些，药……药不多了。”

林枫点点头，思维在疼痛中艰难地运转：“赵叔，你先帮福伯，给伯母收拾个能躺得舒服些的地方，烧点热水。福伯，把剩下的米熬成稀粥，要稠一些。钱……拿五十文，明天一早，去抓药。按我之前说过的方子，清热补虚的，多抓几剂。”他顿了顿，“另外，再买些干净的布，越多越好。”

林福记下，却又迟疑：“少爷，那苏娘子那边……”

“照常去。”林枫闭上眼睛，缓了口气，“告诉她，后日午时，茶馆雅间，不见不散。另外，明天开始，香胰……暂时停售两天。”

停售？林福和赵虎都愣了一下。现在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为何停售？

林枫没有立刻解释，只是道：“按我说的做。赵叔，这两天你和福伯轮流守夜，留意巷子动静。郑家丢了人，不会毫无反应。”

这话让两人心头一凛，立刻意识到潜在的危机。赵虎重重点头：“恩公放心！有我在，绝不让宵小靠近半步！”他目光扫过屋内，顺手抄起了门后一根顶门用的、碗口粗的硬木棍，紧紧攥在手里，如同门神般站到了门边。

林福则赶紧去张罗热水和粥食。

破屋里暂时安静下来，只有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粥水渐渐翻滚的咕嘟声，以及赵母微弱而不平稳的呼吸声。林枫靠在墙上，闭目调息，同时消化着今晚这场冒险带来的后续影响。

救了赵虎，得了一员忠心耿耿、勇力过人的猛士，这是利。但同时也彻底激化了与郑元寿的矛盾，从暗处的仇恨变成了明面上的对抗（郑家很容易查到是谁救了赵虎），这是弊。而且，多了两张嘴，其中还有一个重病之人，经济压力骤增。

香胰的生意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小打小闹、缓慢渗透了。他必须加快步伐，在郑家可能的报复来临之前，积累更多的资本，建立更稳固的依凭。与苏婉儿的合作，从“可选项”变成了“必选项”，而且，他需要在谈判中，争取更有利的地位和更快的推进速度。

还有赵虎……一个铁匠。在这个时代，铁匠不仅仅是打造农具的匠人，更是潜在的武器制造者，是武力的重要组成部分。赵虎的价值，远不止他个人的勇武。

思路渐渐清晰，身体的痛苦似乎也因这明确的规划而稍减。

很快，林福端来了熬好的粟米粥，浓稠温热。他先小心地喂赵母喝了几口，赵母在昏沉中下意识吞咽，脸色似乎好了一丁点。然后又盛了一碗给林枫。

林枫接过粗糙的陶碗，粥的温热透过碗壁传递到冰冷的手心，带着谷物朴实的香气。他小口喝着，温热粘稠的液体滑入胃袋，带来真实的热量和力量。另一碗则递给了守在门边、依旧警惕万分的赵虎。

赵虎看着那碗粥，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摇头：“恩公和娘吃，我不饿。”

“拿着。”林枫的声音不容拒绝，“吃饱了，才有力气守夜，有力气保护你娘和我。以后，我们同锅吃饭，不必分彼此。”

赵虎眼眶又是一热，不再推辞，接过碗，三两口便将滚烫的粥喝了下去，仿佛那不是粥，而是滚烫的勇气和忠诚。

夜深了。林福在赵母身边铺了厚厚的稻草，自己也在不远处蜷缩着睡下。赵虎抱着木棍，坐在门后，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耳朵竖起，捕捉着屋外哪怕最细微的风吹草动。

林枫在稻草堆上辗转，伤口疼痛，心事重重，难以入眠。他看着黑暗中赵虎模糊却坚实的轮廓，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之外，也悄然生出了一丝细微的、名为“根基”的踏实感。

第二天，天色未明，林福便揣着钱，悄悄出门抓药、买布。赵虎则寸步不离地守在屋内，警惕性极高。

林枫喝过药，又休息了半天，到午后时分，精神总算恢复了一些。赵母在林福的精心照料和汤药作用下，也终于悠悠转醒。她身体依旧虚弱，但神智已清，得知是林枫主仆拼死救下他们母子，又见儿子安然无恙，感激得老泪纵横，挣扎着要向林枫道谢，被林枫温言劝住了。

“伯母安心养病，这里暂且安全。赵叔于我家有旧恩，如今我们有难同当，是理所应当。”林枫的话让赵家母子更是感佩不已。

下午，林福回来了，不仅带回了足够的药材和几匹结实的白麻布，还带回了外面的消息。

“少爷，药抓了，布也买了。另外，我悄悄打听了，郑家那边……好像还没什么大动静，至少没听说大肆搜捕。不过，西市那边有传言，说郑三爷（郑元寿）丢了样‘要紧东西’，正在发脾气呢。”林福压低声音汇报。

没有大肆搜捕？林枫微微蹙眉。这不太符合郑元寿那跋扈嚣张的性子。是觉得赵虎母子无足轻重，不值得大动干戈？还是……有别的顾忌，或者正在酝酿更阴险的报复？

无论如何，暂时的平静是好事，给了他们喘息和准备的时间。

“苏娘子那边呢？”林枫问。

“我按少爷吩咐，去她铺子附近等着，正好碰见她出门。我跟她说了后日午时茶馆之约，她答应了，说必定准时赴约。”林福顿了顿，又道，“我还瞧见她铺子里客人不多，货架也有些空，看来生意确实……不太景气。”

林枫点点头。苏婉儿的处境，对他而言是谈判的筹码。

他让林福将买来的白麻布展开，又吩咐赵虎去院中检查那口几乎干涸的水井，看看能否清理出些水来。

“赵叔，福伯，”林枫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壮两位如今他最信任的人，缓缓开口，“香胰的生意，是我们目前安身立命的根本。之前小打小闹，是为了试探和避祸。但现在，情势不同了。”

他指了指那些白麻布：“我们需要扩大生产，也需要更好的‘卖相’。福伯，你手艺巧，按我之前说的裁衣方法，把这些布裁成大小一致的方形，要边角整齐。赵叔，你力气大，待会帮我搅拌皂液，那是个力气活。另外，井水若能清理出来，我们要大量储存干净的水。”

赵虎和林福虽然不懂少爷全部的安排，但都毫不迟疑地应下。

接下来的时间，破败的宅院里充满了忙碌却井然有序的气息。林福拿出当年在老夫人身边学到的裁剪手艺，仔细量裁着布匹。赵虎则按照林枫的指点，开始重新熬制猪油、过滤灰碱水。这一次，原料更多，规模更大。

林枫靠在墙上，忍着伤痛，进行着最关键的技术指导。他根据兑换的《基础化学应用》知识，对配方进行了微调，减少了碱的略微过量，并尝试将薄荷、茱萸、艾草等香料研磨得更细，更均匀地融入皂液，以提升使用感和香气的持久度。

当温热的猪油与灰碱水再次混合，在赵虎不知疲倦的、强有力的搅拌下，渐渐乳化、粘稠，散发出比之前更加醇和、纯净的皂角清香与天然植物香气混合的味道时，连不懂行的林福和赵虎都能感觉到，这次做出来的“香胰”，似乎质感更好了。

“少爷，这次的感觉……好像更‘润’一些？”林福摸着渐渐凝固的皂液边缘，惊讶道。

林枫点点头：“嗯，比例调整过了，碱性弱了些，更护肤，也更容易起泡。”这就是系统知识带来的细微而关键的优化。

这一次，他们足足做出了三大盆不同香型的皂液，倒入垫了湿麻布的木框（临时用旧木板钉的）中等待凝固。产量几乎是之前的十倍！

看着这些淡青、淡粉、淡绿色的皂体在阴凉处慢慢成型，林枫心中稍定。这是他们与苏婉儿谈判，以及应对未来可能危机的物质基础。

忙完这些，已是傍晚。林枫疲惫不堪，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他让林福和赵虎也早些休息，养足精神。

夜色再次笼罩破宅。赵虎依旧主动承担了守夜的职责，抱着木棍坐在门后，目光炯炯。林福则照料着赵母服药休息。

林枫躺在稻草上，却依然睡不着。他再次唤出系统界面。

【个人状态】

姓名：林枫

年龄：十七

状态：重伤恢复期（中度感染、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骨裂）、虚弱

文明点数：0

声望：默默无闻（洛阳，0/100）-＞小有机缘（洛阳西市底层，15/500）

【任务列表】

长期任务‘工匠之路’：将任意一项手工业技术改进并推广。（进度：1.5%）

新增任务：‘危局中的根基’：在潜在威胁下，建立初步稳定的生存与发展基础。（进度：30%）

声望提升了，出现了新的任务。进度30%……是因为救了赵虎，扩大了生产，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与苏婉儿的会面？

系统的评判标准似乎与他自身的行动和处境紧密相关。

他关闭界面，望着屋顶的黑暗。明天，将是与苏婉儿正式会面的日子。那将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外“交锋”。不是武力的对抗，而是智慧、信心和胆魄的较量。

他需要一份能打动对方，又能最大限度保障自身利益的“方案”。

想着想着，疲惫终于压倒了亢奋，沉沉睡意袭来。在陷入黑暗前，他最后想到的是赵虎那如同山岳般守在门后的身影，还有那几盆正在悄然凝固的、象征着希望与可能的“香胰”。

这个小小的、破败的团队，终于有了一个模糊却坚定的方向。

而他，这个团队的灵魂，将在明日，为这个方向，落下第一枚关键的棋子。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悄然滋润着洛阳古城，也仿佛在洗刷着连日来的紧张与尘埃。破宅之内，灯火早熄，唯有均匀的呼吸声与门外警惕的身影，共同守望着这风雨飘摇中的，一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