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方寸山山巅，斜月三星洞洞内。
檀香缭绕袅袅，经音渺渺妙妙。
檀香是上好的南海所赠沉水香，熏得大殿里每个蒲团都透着体制内的沉稳老练气息。
……
十二个蒲团呈半圆形排列开来，正对上方菩提老祖的云床——那云床若仔细看，其实是朵“三品莲台办公椅”，扶手处还有天庭统一配发的玉简插槽。
今日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备案名：【三界直属特殊人才培养单位】)
月度学习研讨会。
与会人员——便是菩提所收各处弟子。
面前悬浮的玉简正滚动播放《关于南天门出入管理规范化实施细则（第三次修订征求意见稿）》，重点部分已由大师兄广明子用朱笔标红：
“……凡无正式仙籍者，需提前三十个工作日提交申请，经南天门管委会、天庭外事司、凌霄殿办公厅三级审批……”
“形式主义。”
二师兄大然子——也就是后来的二郎神杨戬——在玉简边缘批注。
“上次我舅……玉帝让我去灌江口出差，光是填表就花了三天。”
“二师兄慎言。”
三师兄智深传音入密。
“这玉简内容实时同步到天庭云，后台有巡查司看着呢。”
杨戬笔尖一顿，默默把那行批注抹了。
此时菩提老祖正讲到。
“无为而治与有为履职的辩证关系在蟠桃园管理实践中的应用。”
忽然腰间玉牌一亮。
“稍等……”
老祖看了眼消息。
“斗部有个视频会议，我去接入一下。”
云床连人带椅咻地虚化，空中只飘来一句。
“广明子主持继续学习《天兵天将行为规范惩戒条例》典型案例汇编。”
广明子颔首，转向众人时笑容温润如玉。
他确实戴着玉帝赏的“温润如玉”光环特效，每月耗三颗上品灵石，但领导同事面前必须开。
“那我们接着看第三章，天蓬元帅酒后调戏嫦娥仙子一案的处理通报……”
话音未落，仙鹤快递到了。
青衣童子踮脚进殿，递上一份加盖【三星洞门卫室】戳的纸质报告。
用纸是因为便宜，玉简太贵，杂役事项不配。
“大师兄……”
童子压低声音。
“山门外那石猴……跪满十年了，刚晕过去，我用最低规格的回春术给救醒了，消耗下品灵石半颗，这账怎么走？”
殿内响起整齐划一的玉简翻页声。
所有人都装作没听见，除了杨戬。
“十年？”
杨戬朱笔一搁。
“我们这届广字辈入学时，统考录取线是化形期圆满加三篇核心心法论文，他连人形都没修成吧？”
四师兄慧静轻咳：
“听说……是女娲总人大主任补天时点化过的。”
“女娲主任？”
有人噗嗤笑出声。
“那位早退二线了！补天部都裁撤三千年了，现在归国土资源部管，关系早不顶用了。”
广明子抬手，殿内静下。
他玉牌震动，低头看了眼，瞳孔微缩——消息来自【菩提老祖（会议中勿扰版）】：
“可收为临时工，放杂役院，先观察。”
原来是有人打过招呼，但招呼不够硬。
广明子沉吟三秒，抬头时已换上标准的领导班子微笑：
“这样，洞内最近在推进后勤社会化改革，药园正好缺个扫洒的编制外岗位。试用期三年，每月三颗辟谷丹，一枚下品灵石，五险一金……哦临时工没有这个，那就包住宿吧。”
童子迟疑：“那他问起修行之事……”
“告诉他……”
杨戬插话。
朱笔在《条例》上划了个圈。
“临时工可凭贡献积分兑换藏经阁一层阅览权限，每日上限半柱香，不可复印，不可拍照，不可用留影石。”
……
后山，杂役院。
孙南。
前世混到副厅级还是被扔出去顶雷的官场老油条。
此刻正捧着一件灰色粗布袍发呆。
袍子左胸绣着两行小字：
【灵台方寸山后勤保障部】
【岗位：杂役弟子+药园看护（临时）】
“这是您的身份玉牌。”
童子递过一块黯淡的青色塑料片。
没错，塑料的，比玉便宜八成，正面刷门禁，反面有二维码，扫一扫可查询本月考核指标。
孙南接过，前世肌肉记忆让他脱口而出：“同志，这岗位……有转正名额吗？”
童子愣了愣：“理论上，连续三年考核优秀且通过天庭编制统考笔试者，可转为预备弟子，享受觉字辈候补待遇。”
懂了。
孙南点头，官腔他太熟了：“那就是画饼。”
童子：“……”
“不过没关系……”
孙南抖开灰袍穿上，尺寸正好遮住尾巴。
“我这人……这猴最爱吃的就是饼。”
前世三十年的经验在他脑中飞速运转。
领导说有人打招呼但不够硬= 这人情可认可不认。
先观察等于活要多干，锅要准备好背。
临时工就等于所有不方便正式弟子出手的脏活累活，都是我的KPI。
妙啊。
孙南眼睛亮了。
这不就是他前世干过那个信访办临时副主任的仙界翻版吗？
专业对口了属于是。
“对了……”
临走前童子回头，指了指院外云雾缭绕的药田。
“今日考核任务：清扫化形草区域落叶。提醒一句，那草脾气大，被它抽了不算工伤，临时工保险只覆盖因公陨落，轻伤自理。”
孙南拱手：“明白，谢谢组织关心。”
等童子走远，他转身望向那片灵气逼人却张牙舞爪的药田，嘴角渐渐扬起。
前世他能把信访办从背锅顶包部门运作成领导私密情报站。
今生我还能搞不定几棵破草？
“先定个小目标！”
孙南掂了掂领到的竹扫帚。
三个月内，让这扫帚柄上刻的字。
从【后勤部归属】变成【菩提老祖亲赠】。
远处大殿方向，正在开视频会议的菩提老祖忽然打了个喷嚏。
镜头对面，太白金星关切：“老祖感冒了？”
“无妨。”
菩提关掉麦克风，掐指一算，眉头微皱。
“就是突然觉得……以后开会时得锁好会议室的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