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古蜀天
意识，是从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中逐渐复苏的。
林远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预想中考古探方那刺眼的照明灯，也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而是一片……纯净得令人心颤的蓝天。
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城市，甚至在现代地球任何角落见过的蓝。深邃，辽远，没有一丝工业粉尘的污染，像一块巨大无比、毫无杂质的蓝宝石，倒扣在头顶。阳光炽烈而直接，洒在身上带着暖意，却并不燥热。
身下是湿润的、带着青草和泥土芬芳的土地。
他猛地坐起身，剧烈的动作让他一阵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他强忍着不适，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开阔的河谷地带，远处是连绵起伏的、覆盖着茂密原始森林的山峦。一条宽阔的河流在不远处蜿蜒流淌，河水清澈，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空气清新得不可思议，吸入肺中带着一种甘甜的味道，仿佛每一个肺泡都被彻底洗涤。
太安静了。没有车辆的噪音，没有工地的轰鸣，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现代文明的声响。只有风吹过草叶的簌簌声，远处不知名鸟类的啼鸣，以及河水潺潺流动的韵律。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绝对陌生环境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苏雅！”他猛地想起，转头寻找。
苏雅就躺在他身边不远处，此刻也正挣扎着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里同样充满了惊骇与茫然。她环视着这片完全陌生的天地，呼吸急促。
“这里……是哪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失去了之前的冷静。
林远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用考古学家的专业素养分析现状。地理环境、植被类型、空气成分……一切都指向一个不可能的结论。
他的目光越过河谷，投向更远的地方。在河流对岸，一座明显是人工夯筑的巨大土台巍然耸立，土台之上——
他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是一棵树。
一棵巨大无比、通体由青铜铸造的“树”。
它比他曾在博物馆里凝视过无数次的、那些破碎残损的青铜神树残件，要宏伟、完整千百倍。巨大的底座如同山岳，主干粗壮需要数人合抱，向上分出三层九枝，枝桠遒劲地指向苍穹。枝干上悬挂着无数的青铜饰件——鸟、铃、蝉、贝……在毫无遮挡的阳光下，整棵神树熠熠生辉，散发出一种古老、威严、不容置疑的神秘光芒。
它不仅仅是祭祀的礼器，更像是一个活着的、呼吸着的、与这片天地紧密相连的……神圣装置。
这不是复原模型，不是现代工艺品。这是一种他只在文献和想象中勾勒过的、属于某个失落文明的、真实不虚的“存在”。
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现代地球上的存在。
“青铜……神树……”林远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苏雅也看到了，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比林远更清楚那件“龟背形网格器”背后可能牵扯的隐秘理论，但当猜想以如此磅礴、如此不容置疑的方式呈现在眼前时，那种冲击力依旧足以摧毁任何心理防线。
“我们……”苏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我们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彻底打开了现实的闸门。
时空眩晕。陌生环境。完整的青铜神树。
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疯狂且唯一的真相——
他们穿越了。
不是空间上的移动，而是时间洪流中一次不可逆的回溯。他们从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四川，来到了……来到了这青铜神树依旧巍然矗立，祭祀烟火仍未断绝的……
古蜀国。
林远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沾满泥土的现代户外服，又抬头望向那棵在纯净蓝天下沉默不语的青铜巨树，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剥离感席卷了他。
网格器……强光……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们不是发现了历史。
他们是……闯入了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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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