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惊澜。惊涛骇浪的惊澜。
父亲沈景,朔方军将领,曾说我这名字取得太过刚烈,易折。但他当年为我取名时,正值大唐铁骑踏破突厥王庭,他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意气风发。那时他觉得,天地广阔,我儿此生当如惊涛骇浪,在这煌煌盛世,闯出一番事业。
今夜,开元二十八年上元节。
我站在长安朱雀大街的街心,才真正理解了何为“盛世”。自明德门至皇城朱雀门,一条燃烧的灯河滚滚向前。巨大的灯轮、灯树高耸,缀满绘有仙女瑞兽的宫灯,光影流转,如梦似幻。走马灯上骏马奔腾,琉璃灯下光华迷离,叠成山峦的鳌山灯彩,楼阁人物栩栩如生。
空气里混杂着脂粉香、食物热气,以及万人空巷特有的喧闹。丝竹管弦、孩童尖叫、少女笑语、文人吟唱,汇成盛世的交响。胡姬踩着鼓点旋转,金铃叮咚;戴傩面的舞者穿梭呼喝,驱邪纳福。万千人影摩肩接踵,脸上皆被灯火映得通红,洋溢着纯粹的快乐。
“澜儿,发什么呆?”一只厚重手掌落在我肩头。
是父亲。他褪下戎装,穿着赭石色常服,沙场磨砺出的刚毅被灯火柔化,眼神里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爹,我在想,‘火树银花’也不及眼前万一。”我答。
父亲望向灯河,轻叹:“极盛之景……盛极,反而让人心不安。”
我不解。今日阖家出游,何出此言?
母亲和十岁的弟弟惊鸿挤过来。母亲笑着塞给我一支冰糖葫芦:“别傻站着。鸿儿,拉你哥哥去看杂耍!”
惊鸿兴奋地拽着我融入人潮。父亲母亲跟在后面。家人的温情很快冲散了那丝不安。我十九岁,习家传刀法,自觉天地宽广,这盛世正是我辈舞台。
在一处西域货摊前,我们停下。父亲拿起一柄波斯匕首端详,胡商摊主极力夸赞。
这时,邻桌醉汉的议论飘入耳中:

“陇右道不太平,商队连人带货消失!”
“安西更邪门,巡边官兵遇袭,死状……不像人干的!”
“嘘!慎言!莫不是‘铁狼王’旧部?”
“铁狼王”三字如冰针刺来。我看向父亲,他握匕首的手一顿,眼神骤锐,扫向那桌人。
胡商脸色微变,压低声:“客官,莫听醉话。四海升平,些许毛贼不成气候。只是……”他凑近,“上元佳节,带着家眷,还是早回。西市近日来了不少生面孔,不像善类。”
父亲放下匕首,抛下碎银:“多谢。”转身对我们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该回了。”
气氛悄然改变。喧嚣依旧,欢乐却蒙上阴影。我回头望向西市,灯火璀璨下,隐约可见服饰各异、身形彪悍的生面孔,眼神如狼,审视着人群。
“爹,‘铁狼王’……”我低声问。
父亲脚步不停,目光沉静向前:“一个本该死在戈壁的叛将。朝廷事非你所问。记住,护好你娘和惊鸿。”
他语焉不详,凝重却压上我心。我挺直背,手按向腰间——那里贴身藏着父亲所赠的狭直短刃,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安。
我们沿僻静辅路回崇仁坊的府邸。喧闹远去,只剩檐下零星光影摇曳。
近府门,父亲忽停步,回望朱雀大街方向那片暖橙色的天空。
沉默片刻,他缓缓道:“澜儿,你看这长安,这万家灯火,像不像一个巨大精美的琉璃盏?”
我点头。
他声音带着疲惫:“美则美矣……太过精美的东西,往往最脆弱。一点风浪,就可能粉碎。”
我心一沉,欲追问,府门“吱呀”打开。老管家福伯提灯急迎:“将军!宫里有急报,请您即刻入宫!”
父亲眉头紧锁,与母亲对视一眼,那眼神复杂,含忧带决。
“知道了。”他沉应,深深看我们,目光似要刻入骨中,“照顾好家,等我回来。”
言罢,他毅然转身,大步消失在昏暗街角。
朱门缓缓合拢,隔绝了门外璀璨而诡异的灯火。
我立于门内,掌心沁出冷汗。父亲最后的话语和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
今夜长安,美如幻梦。
但我此刻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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