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下了整整一夜,到天明时才渐渐停歇。大观园里的草木被雨水洗得发亮,却也打落了满地残红,顺着沁芳溪的水流漂向远方,像是载着这满园的繁华,一同奔向不可知的尽头。
潇湘馆的窗纱被晨雾浸得发潮,黛玉一夜未眠,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她披着件月白夹纱披风,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被雨水打弯的翠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昨日那张染了泪痕的素笺。紫鹃刚将铜炉里的沉香添旺,见她神色怔怔,便轻声道:“姑娘,今日天放晴了,要不要去沁芳亭散散闷?连日阴雨,屋里都闷得慌。”
黛玉摇了摇头,咳嗽了两声,声音带着雨后的沙哑:“不必了,身子乏得很。你去看看老太太那边可有消息,昨日宫里的事,想来今日该有定论了。”
紫鹃应了声,刚走到门口,就见雪雁急匆匆地跑进来,脸上带着慌张:“姑娘,紫鹃姐姐,不好了!方才我路过荣庆堂,听见里头吵吵嚷嚷的,说是二奶奶被大太太堵在屋里,要查账呢!”
“查账?”黛玉眉梢一蹙。王熙凤执掌荣国府中馈多年,虽说手段厉害,却也难免有手脚不干净之处,只是邢夫人素来忌惮王夫人,往日里即便有不满,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发难,如今这般动静,定是借着元妃失势的由头,想趁机夺权。
这边潇湘馆人心惶惶,荣庆堂偏院已是剑拔弩张。
王熙凤穿着一身桃红撒花袄,鬓边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脸上却没了往日的飞扬神采,只剩强撑的镇定。邢夫人端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手里捏着一串佛珠,眼神却像刀子似的刮在王熙凤身上:“你执掌中馈这些年,府里的银子流水,本该清清楚楚。如今贵妃娘娘遭难,府里正是用钱之际,你倒好,账目混乱,亏空连连,你倒说说,这些银子都去了哪里?”
“大太太这话可就冤枉我了!”王熙凤柳眉倒竖,声音清亮,“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吃穿用度哪一样不要钱?老太太、太太的份例,各位姑娘少爷的用度,还有外头的人情往来,哪一笔不是明明白白记在账上的?若是大太太不信,尽可以叫账房先生来对质,我王熙凤行得正坐得端,可容不得人污蔑!”
“对质?自然要对质!”邢夫人冷笑一声,拍了拍手,只见两个账房先生捧着厚厚的账本走了进来,“我已经让人把近三年的账本都翻出来了,你自己看看,这几笔银子,去向不明,还有这桩买卖,分明是赔了,你却报了盈利,不是亏空是什么?”
王熙凤拿起账本,飞快地翻看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邢夫人指出的这几笔账,确实是她当年为了填补娘家的亏空,或是给贾琏弄外室的花销,私下做了手脚。往日里有王夫人和贾母撑腰,没人敢这般较真,如今元妃失势,贾母病重,王夫人自顾不暇,邢夫人便来了个釜底抽薪。
“大太太,”王熙凤强压下心头的慌乱,语气放缓了些,“这些账目看似有出入,实则都是府里的正常开支,只是有些款项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如今府里正是多事之秋,这般闹下去,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岂不是让人看笑话?不如等过了这阵子,我再慢慢给您解释清楚。”
“解释?我看你是想拖延时间,销毁证据吧!”邢夫人不依不饶,“今日你必须给我说清楚,这些银子到底去了哪里,否则我便去老太太跟前说理,实在不行,就请老爷做主,罢了你的中馈之权!”
两人正争执不下,就见王夫人带着丫鬟匆匆走来。她脸色苍白,显然也是刚得知消息,进门便沉声道:“大嫂,这事儿恐怕有误会。凤丫头办事素来稳妥,账目上或许只是一时疏忽,何必这般兴师动众?如今贵妃娘娘禁足,府里人心惶惶,咱们自家人更该团结一心,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误会?”邢夫人瞥了王夫人一眼,语气带着讥讽,“二弟妹,你自然是护着你侄女的。可这府里的银子不是你王家的私产,是贾家的祖产,容不得她这般随意挥霍!今日若是不给个说法,我绝不罢休!”
王夫人正要回话,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丫鬟的哭声:“老太太晕倒了!”
众人脸色骤变,连忙跟着王夫人往贾母的荣庆堂正院跑去。只见贾母躺在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嘴角还挂着一丝涎水。太医正跪在榻前诊脉,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太医,老太太怎么样了?”王夫人扑到榻边,声音颤抖。
太医站起身,躬身回道:“回二太太,老太太是忧思过度,气急攻心,加上年事已高,身体本就虚弱,如今怕是……怕是不大好。老臣先开一副安神的方子,能不能挺过去,还要看老太太的造化。”
众人听了,都面露悲戚。贾母是贾府的定海神针,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这风雨飘摇的贾府,怕是真的要撑不住了。
邢夫人见贾母这般模样,也不敢再追究账目的事,只是站在一旁,神色复杂。王熙凤松了口气,却也暗自心惊,知道经此一事,邢夫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
就在荣国府乱作一团时,宁国府的书房里,贾珍正和贾蓉低声密谋。
贾珍穿着一身暗紫色锦袍,脸上带着几分阴鸷:“如今元妃失势,贾母病重,荣国府已是自身难保。咱们宁国府这些年也攒了不少把柄在别人手里,若是被人趁机翻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贾蓉年轻气盛,却也有些慌张:“父亲,那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先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处理掉?”
“处理?哪有那么容易!”贾珍皱了皱眉,“那些账目、书信,若是贸然销毁,反而会引人怀疑。如今之计,只能先蛰伏起来,尽量低调行事,别让人抓住把柄。另外,你去查查,最近有没有什么人在暗中调查咱们府里的事,尤其是你媳妇那边的旧账。”
贾蓉心中一凛,知道父亲说的是秦可卿的事。当年秦可卿猝死,虽对外宣称是病逝,可府里人都知道其中另有隐情,若是被人翻出来,怕是会掀起轩然大波。
“父亲放心,儿子这就去查。”贾蓉连忙应道,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贾珍叫住他,“还有,荣国府那边,你多留意些。若是贾母真的不行了,荣国府必定会乱成一锅粥,到时候咱们或许能从中渔利,趁机壮大咱们宁国府的势力。”
贾蓉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他觉得父亲太过乐观,如今贾府已是树倒猢狲散的前兆,能不能保住自身都难,还谈什么壮大势力。
与此同时,大观园的秋爽斋里,探春正对着一叠账本发愁。
自她接手一部分家政后,才知道这府里的弊端有多严重。下人偷奸耍滑,中饱私囊,账目混乱不堪,还有各种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让她寸步难行。昨日宫里的消息传来,她便知道,府里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如今贾母又病重,更是雪上加霜。
“姑娘,”侍书端着一杯茶走进来,“方才听说老太太晕倒了,太医说情况不大好,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探春摇了摇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不必了,如今荣庆堂那边定是挤满了人,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这些账本,必须尽快理清楚,否则一旦出了差错,咱们这边也脱不了干系。”
她拿起账本,仔细核对起来,时不时用笔在纸上标注着。忽然,她发现一笔五千两银子的支出,用途写的是“采买老太太的滋补品”,可根据她了解到的情况,老太太近半年来所用的滋补品,加起来也不到一千两银子,这其中明显有问题。
“侍书,”探春脸色一沉,“你去查查,这笔五千两银子的采买,是谁经手的,具体买了些什么东西,有没有凭证。”
侍书见她神色严肃,连忙应道:“是,姑娘,我这就去查。”
侍书走后,探春靠在椅背上,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这笔银子十有八九是被人贪污了,而能经手这种大额采买的,除了王熙凤,便是她身边的得力助手。如今王熙凤自身难保,怕是也顾不上这些了。
正思忖间,只见翠墨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惊慌:“姑娘,不好了!方才我路过沁芳溪,听见几个婆子议论,说宫里又有消息传来,说是贵妃娘娘在禁足期间,与人争执,动了胎气,如今昏迷不醒,怕是……怕是保不住龙胎了!”
“什么?”探春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元妃怀有龙胎的事,府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如今动了胎气昏迷不醒,若是龙胎不保,那贾府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她顾不上再核对账本,连忙说道:“翠墨,快,扶我去荣庆堂,我要去看看老太太,顺便打听一下宫里的消息。”
两人刚走出秋爽斋,就见宝玉急匆匆地从外面跑来,脸上满是焦虑:“三妹妹,你听说了吗?宫里传来消息,姑母动了胎气,昏迷不醒,龙胎怕是保不住了!”
探春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我也刚听说。如今老太太病重,姑母又出事,咱们贾府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宝玉心中一紧,连忙问道:“那林妹妹呢?她知道这个消息了吗?我怕她听到了会受不了。”
“应该还不知道,”探春说道,“潇湘馆那边一向清净,消息传得慢些。你快去看看林妹妹,好好安慰她,别让她太过担心。我去荣庆堂看看情况,有什么消息再告诉你。”

宝玉点了点头,转身就往潇湘馆跑去。他心里清楚,黛玉身子弱,又重情义,若是得知元妃的消息,定然会悲痛欲绝,他必须尽快赶过去,陪着她。
潇湘馆内,黛玉正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残红,心中满是惆怅。忽然,她听见院门外传来宝玉急促的脚步声,心中一动,连忙起身相迎。
宝玉一进门,就拉住黛玉的手,语气急切:“林妹妹,你别慌,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一定要撑住。”
黛玉见他神色慌张,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声音颤抖:“什么事?是不是姑母那边……”
“是,”宝玉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宫里传来消息,姑母在禁足期间与人争执,动了胎气,如今昏迷不醒,龙胎怕是……怕是保不住了。”
黛玉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宝玉连忙扶住她,心疼地说:“林妹妹,你别伤心,太医还在诊治,说不定会有转机。”
黛玉靠在宝玉怀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姑母她……她怎么会这么命苦?怀了龙胎本是天大的喜事,如今却……”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心中的恐惧和悲痛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知道,元妃的龙胎若是不保,万岁爷必定会迁怒于贾府,到时候不仅元妃性命难保,整个贾府都会跟着遭殃。而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中,又能何处容身?
紫鹃和雪雁也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上前安慰黛玉。正在这时,只见贾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姑娘,宝二爷,老太太醒了,让你们立刻过去,说是有要事吩咐。”
两人不敢耽搁,连忙跟着鸳鸯往荣庆堂跑去。一路上,只见府里的下人都神色慌张,匆匆忙忙地来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荣庆堂正院里,贾母躺在榻上,精神好了些,只是脸色依旧苍白。贾政、王夫人、邢夫人、贾珍等人都围在榻边,神色凝重。
见宝玉和黛玉进来,贾母虚弱地招了招手,让他们走到榻边。她握住黛玉的手,眼神中满是不舍和担忧:“黛玉,我的好孩子,姑母那边的消息,你想必已经知道了。如今贾府大难临头,我怕是……怕是护不住你了。”
黛玉心中一酸,泪水又流了下来:“老太太,您别这么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贾府也一定会平安度过难关的。”
贾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好孩子,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宝玉。你们两个情投意合,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如今这光景,怕是……”
她话未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王夫人连忙上前为她顺气。贾母缓了缓,继续说道:“贾政,王夫人,我有个主意。如今府里人心惶惶,不如就趁着这个时候,将宝玉和黛玉的婚事定下来,也好给府里冲喜,说不定能让元妃和我都好起来。”
众人闻言,都愣住了。贾政皱了皱眉,说道:“母亲,如今姑母出事,府里正是多事之秋,此时定亲,怕是不妥吧?再说,宝玉和黛玉的年纪还小,不如再等等。”
“等?还能等多久?”贾母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如今形势危急,多等一日就多一分危险。只有将他们的婚事定下来,才能稳住人心,也能让黛玉有个依靠。我意已决,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便请媒人上门,选定吉日,举行定亲仪式。”
王夫人心中虽有些不情愿,她更属意宝钗,但见贾母态度坚决,又想着如今府里的处境,也只好点了点头:“母亲说得是,就按母亲的意思办。”
邢夫人见贾母要给宝玉和黛玉定亲,心中暗自得意。她知道,黛玉身子弱,又无父无母,将来即便嫁过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而宝钗背后有薛家,若是嫁过来,王夫人的势力只会更巩固。
宝玉闻言,心中大喜,连忙跪倒在地:“谢老太太成全!孙儿定会好好待林妹妹,一生一世护她周全!”
黛玉却愣住了,她看着宝玉欣喜的脸庞,心中却满是复杂。她自然是想嫁给宝玉的,可如今贾府大难临头,这场婚事更像是一场交易,一场用来冲喜的工具。她不知道,自己嫁给宝玉后,能不能得到幸福,也不知道,这场婚事能不能真的挽救贾府。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进来,脸上带着惊慌:“启禀贾母、老爷、太太,宫里传来紧急消息,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她……龙胎不保,薨了!”
“什么?”众人如遭雷击,齐齐跪倒在地,脸上满是绝望。
贾母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荣庆堂内,哭声一片,往日里的繁华富贵,在这一刻,仿佛成了镜花水月,不堪一击。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却驱散不了屋内的阴霾。元妃薨逝,龙胎不保,贾母再次晕倒,贾府的命运,似乎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而宝玉和黛玉的婚事,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又能否顺利进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阴谋和算计,又将如何浮出水面?
残春的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这深宅大院里的人心惶惶。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即将席卷整个贾府,将所有的繁华与美好,都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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