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碌”二字,如同冰冷的铁锤,重重砸在青石广场上,也砸在每一个关注着夜寒羽的人心上。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哄笑和议论。赵虎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夜寒羽,对身边的跟班们大声道:“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一个从山里钻出来的叫花子,也配来青云剑宗?简直是玷污仙门圣地!赶紧滚吧!”
高台上,那几位气息渊深的修士中,有人微微摇头,有人面露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见怪不怪的淡漠。修仙之路,灵根为基,这是铁律。每年都有无数怀揣梦想的少年在此折戟沉沙,多一个衣衫褴褛的,并不稀奇。
苏小小在通过区焦急地跺了跺脚,想要说什么,却被身边一位年长的女修用眼神制止。那女修低声道:“宗门规矩不可破,灵根不足,便是无缘。”
石猛站在淘汰区边缘,看着夜寒羽孤零零站在测灵石前的背影,那双憨厚的眼睛里充满了同情和一种同病相怜的苦涩。他握紧了拳头,却又无力地松开。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夜寒羽,脸上却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愤怒或是被淘汰的绝望。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嘲笑他的人,只是缓缓地将手从冰凉的测灵石上收回。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石头的一丝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内心的冰冷和平静。
‘果然……还是如此。’ 这个结果,他早已预料了千百遍。当它真正来临时,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庸碌?无灵根?那又如何?忠伯的遗命,不是让他来证明自己灵根有多好的!是让他进入青云剑宗!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位宣布结果的长须老者,也是此次收徒的主持者,清癯修士。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在一片嘈杂中响起,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前辈,请问青云剑宗收徒,是否仅以灵根为唯一标准?”
此言一出,广场上的喧闹声不由得小了一些。众人都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个少年。被判定为“庸碌”,不仅不赶紧灰溜溜地离开,反而还敢质疑仙师的判断?
长须老者,道号“清虚”,是青云剑宗外门资深执事,主持收徒大典已逾三十年,见过的天才与“废材”不计其数。他看向夜寒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少年,眼神太静了,静得像一潭深水,完全不像一个刚刚遭受重大打击的十五岁少年。而且,他身上的伤痕和那股历经风霜的坚韧气息,是做不了假的。
清虚真人拂尘一甩,淡淡道:“灵根乃感应天地灵气之根本,自是首要。不过,我青云剑宗立派万年,祖师爷‘青云真人’曾言:‘心性不坚,纵有仙根亦枉然;道心通明,凡铁亦可琢成器。’故而,灵根测试之后,尚有第二关,考核心性毅力。”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奇异的韵律,将一段宗门典故娓娓道来:“千年之前,我宗曾有一位前辈,名曰‘铁剑真人’。他初入宗门时,灵根资质亦是下下之选,与尔等相仿,甚至更为不堪。同期弟子皆轻视于他。然铁剑前辈心志之坚,冠绝同代。他于后山瀑布之下,日以继夜,以凡人之躯承受激流冲击,锤炼意志,打磨体魄,十年不曾有一日懈怠。终在一次宗门大难时,于危急关头顿悟,以无上毅力引动体内潜能,一柄凡铁长剑,斩妖除魔,护得宗门周全,最终成就金丹大道,名垂青史!”
清虚真人的话语,仿佛带着画面,让广场上的少年们仿佛看到了那位前辈在瀑布下苦修的身影,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敬意。连赵虎之流,也暂时收起了嚣张气焰。
“故而,”清虚真人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夜寒羽身上,“灵根不佳者,并非绝无仙缘。只是这条路,要比常人艰难百倍、千倍!尔等可明白?”
“明白!”通过灵根测试的少年们齐声应道,个个眼神火热,仿佛自己就是下一个铁剑真人。
夜寒羽心中震动。‘铁剑真人……瀑布炼体……凡铁成器……’ 这个故事,像一道光,照进了他原本有些迷茫的前路。原来,青云剑宗并非完全排斥炼体之路,历史上竟有如此前辈!这更加坚定了他另辟蹊径的决心。
他对着清虚真人深深一揖:“多谢前辈解惑。晚辈虽灵根庸碌,但愿闯这第二关,无论成败,无悔无怨!”
清虚真人微微颔首,不再多言,示意测试继续。
很快,所有灵根合格者(约三百余人)测试完毕。清虚真人朗声道:“灵根合格者,随我入门,准备第二关‘问心路’考验。其余人等,各自散去,或可寻求凡间武学,亦是一条道路。”
淘汰的少年们垂头丧气,开始陆续离开广场。石猛担忧地看了夜寒羽一眼,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拖着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去。
夜寒羽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清虚真人。
清虚真人带着三百多名少年,走向那巨大的白玉山门。就在他即将迈入山门的瞬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脚步微微一顿,头也不回地说道:“灵根未过者,若心有不甘,可于山门外‘杂役处’报名,若能通过杂役考核,亦可留于宗门,做些洒扫庭除、劈柴挑水之役。虽非正式弟子,但若心诚志坚,或有机会聆听外门讲法,观摩弟子演武。此路,较之问心路,更为艰辛,尔等……自行抉择。”
说完,他便一步踏入山门,身影消失在一层水波般的涟漪之后。那三百多名通过灵根测试的少年,也带着兴奋与好奇,鱼贯而入。
偌大的广场上,顿时空旷下来,只剩下寥寥数十个和夜寒羽一样灵根不合格、却还未死心离开的少年,以及一些负责清扫的凡人杂役。
“杂役处?”一个少年犹豫道,“去做下人?我爹可是县太爷……”
“听说杂役辛苦无比,还被人瞧不起,能有什么出息?”
“算了算了,回家去吧,好歹也是个富家少爷。”
很快,大部分人都摇着头离开了。仙门杂役,听起来还不如回家享福。最终,只剩下包括夜寒羽在内的七八个少年,还站在原地。这些人,大多衣衫朴素,甚至破旧,眼神中带着一股不甘和倔强。
一个穿着灰色短褂、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广场边缘,他面色黝黑,表情刻板,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扫过留下的几人,声音冷硬:“你们几个,是打算报名杂役?”
“是!”几个少年连忙应道。
管事目光落在夜寒羽身上,看到他那一身狼狈和伤痕,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只是冷冷道:“跟我来。”
管事带着他们,没有走那气势恢宏的正门,而是绕到山门侧面的一处偏僻小门。小门狭窄,仅容一人通过,门口有两个手持木棍、同样穿着灰色短褂的壮汉守着,眼神倨傲。
穿过小门,是一条崎岖向上的石阶小路,与主路那宽阔平整的青石阶相比,显得寒酸而隐蔽。路旁是茂密的竹林,遮天蔽日,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柴火、湿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泔水味。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片与刚才仙家气象截然不同的区域。这里屋舍低矮简陋,由粗糙的石头和木头搭建,排列杂乱。空地上堆满了柴火、水缸,还有一些晾晒着的粗布衣物。不少穿着灰色或褐色短褂的杂役弟子正在忙碌着,劈柴的、挑水的、清扫的,个个面无表情,汗流浃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疲惫的气息。
这里,就是青云剑宗的杂役区,仙门光环照耀不到的角落。
管事将他们带到一处稍大的石屋前,上面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木牌,写着“杂役处”三个字。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破旧木桌和几条长凳。
“我叫孙管事,负责管理新晋杂役。”黑脸管事在桌后坐下,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几人,“别以为进了杂役处,就能轻松。在这里,你们不是弟子,是奴仆!要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要守的,是最严最苛的规矩!”
他声音冰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想留下,就得通过考核!考核很简单:看见外面那堆柴火了吗?”他指着屋外堆积如山的粗大圆木,“天黑之前,每人劈完一丈见方的柴,要大小均匀,符合标准。挑满那边十大缸水,水要从三里外的山涧挑来!完成者,留下,分配活计。完不成者,滚蛋!”
几个少年顺着孙管事指的方向看去,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堆圆木,木质坚硬如铁,那劈柴斧头看起来沉重无比。那十个大水缸,每个都有一人多高。三里外的山涧,来回就是六里!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这怎么可能完成?”一个瘦弱少年脸色发白地叫道。
孙管事冷笑一声:“觉得不可能?现在就可以走!青云剑宗,不养废物!铁剑真人当年能在瀑布下苦熬十年,你们连这点力气活都干不了,还修什么仙?趁早回家抱孩子去!”
“铁剑真人”的名头再次被提起,却是在这种情境下,让几个少年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夜寒羽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默默走到那堆斧头前,挑了一把看起来最沉、刃口却有些卷边的破旧斧头。然后,走到那堆积如山的圆木前。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抱怨或犹豫,只是深吸一口气,回忆着那本《基础锻体诀》中关于发力运劲的模糊描述,然后,高高举起了斧头。
“嘿!”
一声低喝,斧头带着破风声,精准地劈在圆木的纹理上!
“咔嚓!”一声脆响,圆木应声而开,断面平整!
这一下,干净利落,显示出远超普通少年的力气和对力量的控制。连一直冷眼旁观的孙管事,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这小子,有点门道。不像是普通农家出身,这发力技巧……’
其他几个少年见夜寒羽已经动手,也只好硬着头皮,各自挑选工具,开始干活。
一时间,杂役区只剩下“砰砰”的劈柴声和少年们粗重的喘息声。
夜寒羽心无旁骛,将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手中的斧头上。每一次举起、劈下,都调动全身的肌肉,感受着力量从脚底升起,经由腰腹,传递到手臂。他不仅是在完成任务,更是在将这艰苦的劳动,当作一种最基础的炼体!
劈柴,是锤炼臂力、腰力和对力量的掌控!
挑水,是磨练耐力、腿力和身体的协调!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破烂的衣衫,肩膀和手臂传来酸胀疼痛的感觉,但他毫不在意。他甚至刻意加快了速度,挑战自己的极限。因为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才能留下来。
他的效率远远超过了其他少年。当别人还在跟第一根圆木较劲时,他已经劈好了小半堆。当他拿起沉重的水桶,走向三里外的山涧时,步伐依旧沉稳。
来来回回,崎岖的山路,沉重的担子。扁担将肩膀磨得红肿,甚至破皮出血,火辣辣地疼。但他咬紧牙关,一次次往返,将清澈的山泉水倒入那巨大的水缸中。
其他少年,有的累瘫在地,有的手上磨出了血泡,哭丧着脸。只有夜寒羽,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倔牛,沉默而高效地完成着每一项任务。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
当夜寒羽将最后一担水倒入第十口大缸,发出“哗啦”一声轻响时,他整个人几乎虚脱,拄着扁担,大口喘息,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孙管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检查了一下他劈好的柴堆和挑满的水缸。柴火大小均匀,符合标准;水缸满满当当,滴水不漏。
孙管事那张刻板的黑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扭曲的、可以称之为“满意”的表情。他看了看其他几个少年,大多只完成了一小半,甚至有人早就放弃溜走了。
“你,叫什么?”孙管事看向夜寒羽。
“夜寒羽。”

“嗯。”孙管事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冷硬,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寒意,“从今天起,你就是青云剑宗的杂役弟子了。负责……后厨劈柴和挑水,那是杂役区最累的活,你可愿意?”
夜寒羽直起身,尽管疲惫欲死,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目光平静:“愿意。”
孙管事眼中赞赏之色一闪而逝,挥挥手:“很好。那边丙字柒号房还有个空铺,自己去找。明日寅时(凌晨三点),准时到后厨报道,迟到一刻,鞭笞十下!”
“是。”夜寒羽应道。
他拖着疲惫不堪却异常沉重的身躯,走向孙管事所指的那排低矮石屋。推开丙字柒号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汗味、霉味和脚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狭窄阴暗,挤着四张破旧的木板通铺。已经有两个杂役弟子躺在铺上,看到夜寒羽进来,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便翻身继续睡去,显然对新来的同伴毫无兴趣。
夜寒羽默默走到那个空着的、靠近门口、最为潮湿阴冷的铺位,将身上仅有的那个小包袱放下。他坐在硬邦邦的板铺上,感受着全身肌肉传来的酸痛,听着隔壁铺位传来的震天鼾声,望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清冷的月亮。
这里,就是他在青云剑宗的起点了。肮脏、拥挤、压抑,与想象中的仙门圣地天差地别。
但夜寒羽的眼中,没有沮丧,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光。
‘杂役弟子……也好。至少,我进来了。’ 他摸了摸怀中那枚温润的玉佩,‘忠伯,我做到了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在这里,活下去,变强!’
仙路艰难,但他已踏出了最坚实、也是最卑微的一步。潜龙,已入深渊,只待风雷涌动,便可腾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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