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冰冷的，黏腻的，从额角滑下，渗进眼角，带来一阵涩痛。
范渝锋猛地睁开眼。
视线里没有挥舞的消防斧，没有喷溅的温热血液，没有那张扭曲狞笑着、他曾施舍过一块面包的脸。
只有天花板，熟悉的，带着细微裂纹的出租屋天花板。阳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隙挤进来，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投下一道斜斜的光柱。
安静得可怕。
心脏在胸腔里发了疯似的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他僵硬地转动脖颈，视线扫过逼仄的房间——掉漆的书桌，堆满杂物的椅子，屏幕上落着灰的旧电脑。
一切都和他“死”前一样。
不，不一样。
他抬起手，放在眼前。手指修长，带着年轻人的活力，没有冻疮，没有那些在争斗中留下的疤痕。皮肤是健康的颜色，不是死前的青紫。
他猛地坐起身，抓过枕边的手机。
屏幕亮起，清晰的日期和时间跳入眼帘——蓝星历2042年10月17日，上午8点03分。
距离那场席卷全球的寒冰末世，那个将他拖入地狱的日子，还有……整整一个月。
不是梦。
那彻骨的寒冷，那撕裂皮肉的痛楚，那被背叛的绝望……太真实了，烙印在灵魂深处，烧成了灰他都认得。
他真的回来了。从那个冰雪覆盖、丧尸横行的人间炼狱，从那个他因为可笑的善良而被人从背后劈开脑袋的结局里，重生回到了悲剧发生的一个月前。
“嗬……”一声压抑的、混合着狂喜与无尽恨意的低喘从他喉咙里挤出来。他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清晰的痛感反而让他更加确信，这不是幻觉。
老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这一次，去他妈的善良！去他妈的同情！他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地活下去！那些曾经背叛他、伤害过他的人，等着吧！
就在这念头升起的刹那，一股奇异的波动自他意识深处荡漾开来。
眼前似乎花了一下，随即，他“看”到了一个空间。
灰蒙蒙的，无边无际，感受不到任何时间流逝的痕迹。意念稍动，床头那半杯隔夜水瞬间消失，出现在那片灰色空间的角落，悬浮着，纹丝不动。再一动念，水杯又稳稳地回到了床头柜上。
空间异能！
范渝锋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果然，重生者的福利虽迟但到！而且，这空间……似乎大得有些离谱，远比他前世听说的那些空间异能者初期觉醒的要广阔得多，近乎无限！
没有时间感慨，更没有时间浪费。
他翻身下床，动作麻利得不像个刚刚经历生死轮回的人。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登录了几个隐秘的海外账户。得益于前世最后几个月在幸存者小队里听到的零星信息，他清楚地知道几条快速变现和转移资金的灰色渠道。
一番复杂的操作，伴随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代码和不断跳转的界面，他名下所有能动用的资金，加上从几个小额网贷平台极限套现出来的钱，总共一百八十七万，全部汇聚到一个新开的、层层加密的匿名账户里。
这点钱，相对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杯水车薪。但作为启动资金，够了。
做完这一切，他冲进浴室，用冷水狠狠搓了把脸。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冽和疲惫的脸。眼神深处，是经历过极致黑暗后才有的幽光。
他换上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运动服，戴上棒球帽和口罩，拎起一个空荡荡的旅行包，出了门。
第一站，本市最大的户外用品专卖店。
“老板，清单上的东西，有多少要多少，送到这个仓库地址。”范渝锋将一张打印好的清单拍在柜台上，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
店老板是个中年胖子，接过单子扫了一眼，眼睛瞬间瞪圆了。
顶级防寒服、雪地靴、保暖内衣、羽绒睡袋、固体酒精、高原打火机、多功能工兵铲、强光手电、蓄电池、净水片、急救包……林林总总几十项，后面的数量单位都是“箱”。
“兄弟，你这……是要组队去南极探险？”老板咂舌道。
“不该问的别问。”范渝锋直接刷卡付了三十万定金，眼神没什么温度，“最快速度备货，明天中午之前，必须全部到位。”
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老板很识趣地没有再打听，满脸堆笑地保证按时送到。
离开户外店，范渝锋马不停蹄，又赶往下一个目标——一家大型粮油批发市场。
米、面、油、盐、各种杂粮、压缩饼干、方便面、肉类罐头、水果罐头……又是足以堆满半个仓库的订单甩出去，再次引来一片惊愕的目光。他同样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和充足的定金搞定，约定好送货时间。
随后是药品。他通过一些特殊渠道，联系上了本地的药品贩子，抗生素、消炎药、感冒药、止血绷带、纱布、维生素……凡是能想到的，又是一笔巨款花出去。
天色暗下来时，范渝锋站在郊区一个临时租用的、位置偏僻的大型仓库里，看着第一批送达的物资被工人们搬运进来，堆积成一座座小山。空气中弥漫着新商品的塑料味和粮食的淡淡香气。
他没有丝毫停留，确认货物入库后，便关上沉重的仓库大门。
意念一动。
眼前堆积如山的物资，连同下面的木质托盘，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被他全部转移到了那个无限的灰色空间之中。空间内部，时间似乎是绝对静止的，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完美解决了物资保质期的问题。
接下来几天，范渝锋化身成为最忙碌的囤积者。他辗转于不同的城市，通过不同的中介租用临时仓库，重复着下单、收货、转移的流程。
武器店（通过特殊途径搞到了一些管制刀具和弓弩）、五金店（铁丝、钢板、发电机、燃油）、书店（大量的实用技术书籍、地图、甚至还有小说漫画用来解闷）、服装店（从内到外，各种尺码的四季衣物）……他的足迹遍布各种场所，资金流水般花出去，空间里的物资储备则以惊人的速度膨胀。
食物、水、能源、药品、工具、武器……几乎涵盖了一个文明社会生存所需的一切。他的空间，正在被他亲手打造成为一个移动的、绝对安全的超级战略储备库。
一周后，范渝锋的目光，投向了位于城北，号称华东地区最大的“万隆超级商场”的中央配送仓库。根据他前世模糊的记忆和这几天搜集到的情报，这里储存的货物量，足以支撑一个中型城市数月的消耗。
夜，凌晨两点。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
范渝锋穿着一身纯黑色的夜行衣，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翻过仓库区外围的铁丝网。他前世在末世里挣扎求生的经历，让他掌握了不少潜行和开锁的实用技巧，应付这种民用级别的安保，并不算太难。
避开几个懒散的保安和稀疏的监控探头，他利用复制的门禁卡和一点小工具，成功打开了主仓库那扇巨大的合金闸门的一道缝隙，闪身而入。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巨大的空间展现在眼前，高耸的货架如同钢铁丛林，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上面整齐码放着无数的箱子，食品、日化、电器、服装……分门别类，琳琅满目。
即使是见过大场面的范渝锋，此刻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他没有丝毫犹豫，如同蝗虫过境，开始了疯狂的零元购。
意念所至，成排的货架连同上面的货物，大片大片地消失，被纳入那片无限的灰色空间。奶粉、纸巾、整箱的矿泉水、品牌服装、小家电……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这种近乎神迹的掠夺速度，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这是力量带来的掌控感，是对未来绝望命运最有力的反击！
他一路向着仓库最深处推进，那里的货物堆放得更加密集，似乎是一些储备物资。
就在他清理完一片区域，准备转向另一边时，脚步猛地一顿。
不对劲。
这里的温度，似乎比外面更低一些。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从更深处弥漫过来。
他皱起眉头，警惕地放缓脚步，朝着寒气传来的方向走去。
穿过几排空了的货架，在仓库最角落的一个不起眼的隔间里，他看到了 source of the 寒意。
那是一个……冰棺？
或者说，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浓郁寒气的长方形冰块。冰块通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幽蓝色，约莫三米长，一米五宽，静静地矗立在阴影里。冰块内部，似乎封存着什么东西。
范渝锋凑近了些，借着远处应急灯微弱的光线，凝神看去。
下一刻，他瞳孔骤然收缩。
冰块内部，封存着一个人！
一个少女。
她穿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类似某种古老祭司服的纯白长裙，样式繁复而华美，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奇异质感。长长的银色发丝如同流动的月华，在冰晶中铺散开。她的面容精致得不像真人，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比例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
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神态安详，仿佛只是沉沉睡去。
在这冰冷的、死寂的仓库深处，突然看到这样一幕，饶是范渝锋重生归来，心志坚毅远超常人，也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
这太诡异了。
一个被冰封在巨型冰块里的少女，出现在一个现代化的商业仓库里？
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是死是活？
无数疑问瞬间塞满了他的大脑。
他绕着冰块走了一圈，仔细观察。冰块异常坚固，寒气逼人，触摸上去，刺骨的冰冷立刻顺着指尖蔓延。里面的少女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但她的模样，又完全不像是尸体，倒更像是一件被精心保存的艺术品。
理智告诉他，这玩意儿透着邪门，最好碰都别碰，赶紧离开。
但……一个被如此诡异封存的人，出现在这里，本身就不寻常。万一她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呢？末世将至，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意味着机遇或者危险。
放任不管，似乎也不是明智之举。
范渝锋盯着冰块里的少女，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他做出了决定。
本着宁杀错勿放过、绝不浪费任何潜在资源的原则，他伸出手，按在了那冰冷的冰块上。
意念集中。
“收！”
巨大的幽蓝色冰块微微一闪，连同里面那位绝色的银发少女，瞬间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灰色空间的一个独立角落里，与其他堆积如山的物资泾渭分明。
做完这一切，范渝锋不再停留，以更快的速度将仓库里剩余的所有物资扫荡一空，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监控证据后，悄然离去，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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