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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一旦进入深水区，激情褪去，剩下的便是日复一日的枯燥和疲惫。我的生活变成了简单的三点一线：教室、物理实验室、家。脑子里塞满了公式和单词，连做梦都在解函数题。

燕子给我搞来了一套隔壁市重点中学的模拟卷，据说是她表哥的“珍藏”。我们挑了一个周六的下午，在物理实验室进行模拟测试。窗外的阳光很好，篮球场上传来阵阵欢呼，而我们的世界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时间一到，对答案。

惨不忍睹。

尤其是数学和物理，大片大片的红色叉号，像一张嘲讽的脸。刚才做题时那种似是而非、绞尽脑汁的感觉，此刻变成了沉甸甸的挫败感，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没关系，这套题本来就变态……”燕子试图安慰我，但她的声音也带着底气不足的虚弱。

我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里，鼻子发酸。一种熟悉的、想要放弃的念头再次涌上来。我这么拼，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遥远的周屿，那个看似不可能的承诺，真的值得吗？我是不是真的就像林娇娇说的，是在白费力气？

“我去洗把脸。”我声音闷闷的，站起身，逃离了这间充满失败气息的实验室。

洗手间在走廊的另一头。我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不断拍打自己的脸，试图让混乱的头脑清醒一些。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圈发黑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就在这时，一阵淡淡的、有些呛人的烟草味道飘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转头。

在洗手间外面，走廊尽头的开放式楼梯间，一个人正背对着我，倚在栏杆上。

他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蓝白色校服，但穿法却截然不同。外套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里面是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身形挺拔，肩膀很宽。他微微仰着头，对着窗外吐出一口淡淡的烟圈，侧脸轮廓利落，带着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疏离和……野性。

是崔超。

即使像我这种之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也听说过他的“鼎鼎大名”。隔壁班的，一个极其另类的存在。抽烟、打架、逃课，几乎所有“坏学生”该做的事他都做遍了。他是教导主任办公室的常客，是老师们提起就皱眉的“反面教材”。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成绩却好得令人发指。永远是年级第二，稳稳地压在包括林娇娇在内的一众优等生头上，仅次于周屿。他是所有老师又爱又恨的存在——恨其不羁，爱其才华。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缓缓转过头。

我们的视线，在空旷的走廊里撞了个正着。

他的眼睛很亮，不是周屿那种清冷的、带着距离感的明亮，而是一种更锐利、更直接，甚至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审视。他的五官很好看，是那种带有侵略性的英俊，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戾气和叛逆。

我的心没来由地慌了一下，像是做坏事被抓包，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并不凌乱的头发。

我听到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嗤笑。

然后，是脚步声。他并没有走过来，而是掐灭了烟头，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双手插在裤兜里，步伐散漫地朝着他们班的方向走去，那系在腰间的校服袖子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

我站在原地，心跳还没完全平复。那个眼神，那声嗤笑，都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被冒犯。好像我所有的努力和挣扎，在他那种漫不经心的注视下，都显得格外可笑和幼稚。

回到实验室，燕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你看到崔超了？”

我点点头，没说话。

“他刚才在楼梯口抽烟对吧？啧啧，真是嚣张。”燕子咂咂嘴，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这人虽然混，但好像……也没听说他真把谁往死里欺负。上次隔壁班有人被校外的小混混堵了，还是他出面给摆平的。就是脾气怪，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

“一个混混，成绩怎么会那么好？”我忍不住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天才呗！”燕子耸耸肩，“脑子跟我们长得不一样。听说他上课基本不听，不是睡觉就是看闲书，但考试就是会，你说气不气人？”

天才。

这个词像一根小小的刺。周屿是努力型的天才，严谨、自律。而崔超，仿佛是天赋型选手，随意、挥霍。他们像光明与阴影的两个极端，而我现在，正艰难地跋涉在通往光明的路上，却意外地窥见了阴影处的真实存在。

模拟考试的失利和偶遇崔超带来的微妙冲击，让我的心情更加复杂。晚上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那道崔超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出、而我抓掉了一大把头发也毫无头绪的物理题较劲。

脑子里却不时闪过他倚在栏杆上抽烟的背影，还有那个锐利而略带嘲讽的眼神。

他像是我循规蹈矩、奋力挣扎的生活里的一个异数，一个模糊的、逆光处的影子。我看不清，也看不懂。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屿发来的短信，言简意赅：

“下周三数学竞赛集训，放学后阶梯教室。李老师让我通知你，你也参加。”

我的心猛地一跳，刚才的阴霾瞬间被这个消息驱散了不少。能被选去参加竞赛集训，意味着老李认可了我的进步！

我立刻回复：“好的，谢谢。”

他回了一个字：“嗯。”

看，这就是周屿。他是我奋斗的目标，是照亮我前路的光。而崔超，只是路途中一个意外的、不合时宜的插曲。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个叛逆的影子从脑海里驱逐出去，重新拿起笔，对准了眼前的难题。

光就在那里，我必须前行。至于影子，就让它留在身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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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