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个穿越女,她像是这个年代里开出的玫瑰一样鲜艳,我爹费尽心思才娶到她。
娘希望我能像她一样幸福,于是替我反复考察结婚对象,最终选定了刚回大队的万元户。
婚后第六年,我发现老公他在外边有了人。
娘红着眼眶:“你爹也在外面有人了。”
她跟我说,只要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体死了,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
那天,娘放了把大火将家里烧得一干二净。
而我看着丈夫和其他女人亲密无间,心想,我也该走了。
1
我娘从小就特立独行,跟村里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样。
她告诉我夫妻就该一心一意,她也一直和我爹感情深厚。
等我长大该相看人家时,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要求我嫁到城里去吃商品粮,而是更希望我能嫁给自己心仪的人,一生幸福就好。
爹托媒婆给我相看的人,因为有传言说他跟大队上另一个姑娘不清不楚,娘就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我们家珍珍的婚事,必须要慎重对待!挑男人得挑干干净净的!”
“绝对不能跟其他女人不清不楚!”
娘挑来挑去,还叫我偷摸着去看了一眼,这才定下来让我嫁给刚回村的万元户张启云。
结婚之后,我们恩爱有加,日子像是蜜里调油一般让人舒畅。
张启云从来舍不得让我累着,对天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对不起我。
可结婚第六年时,我才从他兄弟嘴中得知,他在外面有了女人。
我在县城的小院子外等了很久,终于亲眼看到张启云跟一个身段窈窕的女人牵着小男孩,正其乐融融地走出来。
我一时间僵在原地。
那个女人穿着最新款的布拉吉,有些不舍地抱着张启云,在他耳朵旁说着悄悄话。
张启云有些无奈的保证:“珍珍是个心软的,我相信只要说清楚原因,她会接受你们的,你和儿子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张启云低头亲昵地摸了摸男孩的头顶,转身就走了。
这一切就像一根刺一般,深深地扎进了我心里。

我强忍着委屈,在他回家后质问:
“张启云,你什么时候有的儿子?”
这时我才知道,他家里能同意他出去做生意那么久不回来,就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孩子,而这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
那是他搬到我们大队之前,他家里人给他找的媳妇儿,这么多年就一直住在县城边上的一个小院子里。
可是结婚之前他明明对天发誓,他从来没有过其他女人。
张启云语气中带着哀求:“孩子长大了,总要给他一个户口,秀秀也说了,就让孩子认你当妈。”
“珍珍,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我狠狠闭了闭眼,心却已经沉到谷底。
其实在这个世道,他已经算得上好男人了。
结婚这么多年从来不让我干什么脏活累活,也没逼着我生孩子,就算在外面有了女人,也没让她闹到我面前。
就连这个唯一的孩子都要改口管我叫娘。
所有人都劝我说,算了。
但我娘从小就告诉我,女人从来不比男人差在哪里。
既然要求女人清清白白,那男人自己也该做到不沾花惹草。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愿意一心一意跟一个人过一辈子的。
所以,我语气坚定:“我不同意这个孩子记在我名下。”
张启云立刻就黑了脸。
他看了我许久也没说话。
“珍珍,你怎么变了?”
“之前爆发传染病,你冒着感染的风险挨家挨户送药,小孩子哭一声你都觉得心疼,现在怎么……”
2
“你是觉得我变了吗?”我垂着眼不看他。
“你确实该好好想想了。”
他脸上写满了失望,转身就走了。
我心寒不已,当天就收拾着包袱走人,回娘家。
要是我对张启云没有过真情也就算了,但一切恰好相反。
我跟张启云是少有的自由恋爱。
县里只有一个初中,那时候周围大队的孩子都去那个学校里念书。
我跟他是初中同学,但是他没有继续读高中,而是选择了上北方闯荡。
毕业那天,我哭着说:“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他眼神坚毅地看向我:“要是我能够平安地回来,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眼泪滚烫,砸在我们心里,我笑着回他:“只要你回来,我就一定嫁给你!”
他紧紧把我抱住:“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干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后来他做到了,三转一响,高价彩礼。
一样都不少,风风光光将我娶回了家。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他要洁身自好。
他答应了。
但是我不知道的是,在他跟我发誓只爱我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孩子。
他觉得他没有错,那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哭丧着一张脸对我娘抱怨。
“好个张启云!”
“装得倒是正经,私下里却干出这种事情!也怪娘之前没调查好,竟然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我娘气得不行,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你爹最近也跟村头寡妇不清不楚的,男人果然都靠不住!”
“可能结婚久了,就没有新鲜感了,当时嘴上都说得好听,可惜日久见人心……”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我有些不敢置信,我爹这么多年从来不在外面沾花惹草,竟然也变了吗?
我一直知道,娘是穿越过来的,并不属于这里。
她说她来自未来,来自新时代,那个时候男女平等,要是夫妻之间有谁不忠,那就直接告上法院,公平判处离婚就行。
但我爹好像从来就没信过这些话。
娘突然笑了:“珍珍,要是有一天我走了,你一定要记得自己快乐就好,不要被困住,要去寻找属于你的自由。”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刚要开口,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是我!”是张启云的声音,“珍珍,是我!”
“他竟然还敢来?欺负我的女儿,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我娘挽起袖子就想往外面冲,我却按住她,摇了摇头。
“娘,这毕竟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相信我,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张启云把那个小男孩也带了过来,我这才看清楚他的样子。
长得有八分像张启云,但是眉眼间也总能看出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见我开门,张启云推了一把小男孩:“建设,快去叫娘。”
张启云一个字也不提他养在外面的女人,我垂着眸子看那个小男孩,他还没碰到我就开始哭着往张启云身后躲。
“她才不是我娘!我娘明明在家里,爹,你为什么要让我叫别人娘?”
他皱着眉头将小男孩扯出来:“建设,别胡闹!”
我轻笑一声:“张启云,你觉得你现在这么干,对得起谁?”
他面色复杂,压低了声音:“珍珍,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必须让他认祖归宗,以后他就是你亲儿子,我们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却摇了摇头,后退几步。
“我们离婚吧,这样你就可以娶那个女人,还能自然而然的把这孩子写进族谱里。”
没等我关上大门,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突然闯了出来。
正是他的情人,李秀秀。
李秀秀直接跪了下去,冲着我不停磕头。
“求求你了,建设还小,什么都不懂,只求你高抬贵手让建设进族谱,你要打要骂我绝对没有半句怨言,能够跟启云有这么一段缘分,我已经很知足了……但建设,毕竟是启云唯一的孩子啊!”
3
张启云脸色一沉,死死捏紧了拳头。
“秀秀,这是何必呢?”
李秀秀不管不顾,磕得砰砰直响,我吓一跳,想侧身躲过去,她却伸手拽住我的衣角。
“求你了……”
我使了点劲把衣角抽了出来,向旁边退了几步。
“李姐,你还是省省吧,你这些把戏不如留着给男人用,我不吃这一套。”
转身,我直接看着张启云淡淡地开口。
“张启云,我等着你去领了离婚协议书送过来。”
周围的邻居们都围了上来,在一旁小声指指点点。
“启云……”
李秀秀一脸绝望地跪坐在地上,额头高高肿起,吓人得很,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张启云终于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将虚弱的李秀秀搂进怀里。
李秀秀柔柔弱弱地躺在他怀里,眼神却向我投来。
阳光刺眼,我却轻而易举地看清她的情绪。
她眼里写着嫉恨,写着得意。
她恨我占着张启云妻子的身份,跟张启云名正言顺多年夫妻。
却又得意现在张启云选择了她。
我提了离婚,但是张启云并不答应,只是冷漠地丢下一句。
“三天之后,你回娘家呆够了,我就来接你回家。”
“只要你活着,我就只有你一个老婆,这一点我说到做到。”
说完,他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抱着李秀秀快速离开了。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说我嫉妒,说我这么多年也没生个孩子还要这么小心眼。
但我的心却突然在嘈杂的环境中,安静了下来。
我心无杂念,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要跟张启云离婚,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他。
这天下午,我爹也领着寡妇上了门。
那寡妇命苦,丈夫走得早,所以年纪也就比我大三岁。
我爹节约了一辈子,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些日子却是买了不少稀罕东西,巴巴地给小寡妇送过去。
小寡妇来的时候就拎了个小布包,面色得意地从村口黄果树下大摇大摆地过,惹得大家议论纷纷。
她抬起腿就要登堂入室,被来看望我娘的表姐拦住了,她却高声叫喊道:
“男人爱谁谁就是老大,你好好睁着眼睛看看谁才是这个家的正主!”
我爹一张老脸上满是心虚,走到我娘面前。
“彩云啊,我本来也以为会守着你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但是直到我遇见红艳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心动。”
我娘有些站不稳,身子晃了晃。
我爹继续说着:“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你肯定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他们俩恩爱了一辈子,大队里多少女人羡慕我娘。
大家都说,我爹和张启云对自家女人那叫一个一心一意。
但是现在,他们却一起出了轨。
我爹望向我娘时眼里的乞求甚至都跟张启云一模一样。
我有些担心我娘,我娘却嗤之以鼻。
“李保国,要是现在我告诉你,我在外面有了个男人,而且他才是我这辈子真爱的人,那你愿意答应我让他进门一起过日子吗?”
我爹一时间愣住了:“瞎扯!你一个女人就该洁身自好守好妇德,女人跟男人怎么能一样!”
我娘冷笑一声:“看来你心里也清楚,自己做的事情不光彩啊!我刘彩云爽利了一辈子,现在也不可能让其他女人住进我家!”
“看来这些年我还是太给你脸了,让你不清楚男人才是你的天!”
我爹皱着眉头吼出这句话,甩着手就跟小寡妇走了。
“娘,我爹他……”我有些闷得慌。
我娘拍拍我的手,将我搂进怀里:“前几天我才知道,只要我在这边的身体死了,就能回到我原先的世界。”
“回我真正的家。”
“珍珍,这样的两个男人,不值得我们停留。”
4
知道我娘的选择后,我整个人都有些萎靡。
没想到,正巧看见张启云还没走,脚步匆忙又回到我家门口。
原来是李秀秀醒了过来,又要跟我下跪。
但是我早就不想再见到他们,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李秀秀一张脸梨花带雨,柔弱地靠在张启云怀里。
“我本来想再求求她的,但是她一直不开门,是我太唐突了……”
张启云一脸的心疼。
“秀秀,这怎么能说是你的错呢?是这些年我太惯着她了,让她现在变得不可理喻又斤斤计较,你别自责了。”
但是我眼神落在李秀秀脸上,一点虚弱的样子都没有,只有满足又得意的笑。
我娘说,这个世界上最难得的爱就是心疼。
他张启云身心都没守住,怎么可能配的上我?
我想,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三天过得飞快,张启云在我娘家门口等我。
他有些焦急,在门口来回踱步,可能是担心我赌气,不肯跟他走。
他去找我爹,想让我爹用父亲的架子压着我回家,但是没想到,我娘已经不让我爹进门了。
而我出了门,自己走到了他身边。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面色迟疑道:“珍珍……”
“要是你不喜欢她,我就不会再让你看见她,但是建设那孩子大了,也不能藏一辈子”
一直到现在,他脑子里还是想着自己的情人和私生子。
我笑得云淡风轻,打断了他:“没事的,我们可以一起生活,左右房子也够住,没必要让孩子从小就离开娘。”
张启云眼睛里泛起惊喜的光:“珍珍,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
“好,你现在有了后,还多个人陪你,之前是我不懂事想岔了。”
张启云看着我始终温和恭顺的笑脸,这才终于松口气。
“你终于想通了珍珍,不愧是我最爱的女人!”
他温柔地牵过我的手,细心为我整理了有些微皱的领口。
就好像我们刚结婚时一样恩爱。
在我回去第二天,李秀秀带着儿子就搬了进来。
他对外只道李秀秀是远房亲戚来投奔的,众目睽睽之下,我笑着接过李秀秀手中的行李将她迎了进来。
等关上门后,她笑得娇羞:“妹子你身体差些,好好休息吧,以后照顾启云这种事情,我跟你一起分担。”
我淡淡的点头:“那就谢谢你了。”
夜深,张启云牵着李秀秀进了刚收拾出来的空房间,去过他们的洞房花烛。
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天空也被火光照亮。
我娘一把火将自己和家烧个干净,我爹却早就领着小寡妇去了县城。
我静静地流下了泪。
我娘终于能回自己的家了,我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是。
我默默从包里掏出那个小纸包装着的药丸。
就着冰凉的茶水一口吞了下去。
这是我娘走之前给我留的假死药,这颗药丸花光了她剩下的所有积分,能让人的心跳和脉搏都暂时无法被触到,就好像真的死了一般。
从此以后,我和张启云,我娘和我爹,这辈子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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