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正的波澜,从不显于人前。
几乎每个深夜,都会有不起眼的内侍或宫女,借着夜色掩护,将信函送入我的手中。
那火漆上的印记,是天朔皇室专用的苍狼图腾。
信中所载,是天朔境内亟待裁决的军政要务边境屯兵动向乃至邻邦使节往来密报。
偶尔也会夹杂着一封笔迹渐趋稳健的家书。
“母亲大人亲启:儿一切安好,新得的西域宝马神骏非常,只是总念着母亲点评兵法时的样子。北境已入冬,望母亲在南地保重身体,勿念。”
字里行间,是独属于我儿的笨拙却真挚的牵挂。
南璃的风刀霜剑,于我而言,不过是隔窗的喧嚣。
我指尖划过信纸上熟悉的苍狼纹样,目光沉静。
天朔使团,快要到了。
使臣来那天,静思苑无人问津,仿佛已被彻底遗忘。
直至开宴前半个时辰,才有父王身边的内侍匆匆赶来,语气倨傲地传达口谕:“陛下有令,公主若身体不适,不必赴宴。”
“若执意前往,务必谨言慎行,安坐角落,万不可惹是生非,损及天家颜面。”
我对着铜镜,将一支素银簪子插入发髻。
他们怕我出现,怕我这张脸提醒众人南璃曾靠牺牲一个女子换取和平的不堪过往,更怕我“不洁”的名声冲撞了尊贵的使团。
最终,我还是去了。
被安排在最末席,与低阶宫眷同坐,面前杯盏亦显粗陋。
宴至中途,丝竹正喧。
天朔副使忽于席间起身,声如洪钟压过了乐声。
“外臣临行前,曾受郑重嘱托,务必当面拜谒云夙公主殿下,代呈问候。”
“不知殿下今日可在此宴?”
一瞬间,万籁俱寂。
所有目光骤然投向我这偏僻角落,或惊疑,或怜悯,更多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父王与王后脸色骤变,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果然!
天朔蛮子依旧不肯放过她!
这是要当众再度羞辱她,连带羞辱南璃!
弟弟云琛急急起身,试图周旋:“使臣大人,皇姐她……”
“自然在此!”
一道柔婉的声音抢先响起,是云霓。
她笑容得体,眼中却闪烁着恶毒的光,迫不及待地将我推出。
“姐姐,天朔使臣大人特意问候你呢,还不快上前回话?”
她转向正使,语气歉然又暗示十足:“姐姐归国不久,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使臣大人海涵。”
“听闻北地风俗豪放,喜观歌舞,若大人不弃,让我皇姐献舞一曲,以助酒兴,聊表歉意如何?”
她竟想让我像舞姬一样献艺赔罪!
父王闻言,竟未阻止,反而面露一丝希冀,仿佛只要牺牲我一人颜面便能平息事端。
我缓缓自末席起身。
在无数道混杂着轻蔑好奇与怜悯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宴厅中央。
那天朔正使的目光自我出现便死死锁在我身上,神情激动得难以自持。
我尚未站定,甚至未发一言,便见那身形魁伟的正使猛地推开席案,竟带领身后所有天朔使臣。
哗啦一声齐齐跪倒在地,以天朔最崇高的抚胸叩首礼,伏身于地,声音因激动而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