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谢家的第七年中秋节,我第一次回到谢家祖祠祭祖。
号称京圈佛子的谢潋第三十二次当众抽签审判我。
“云芷,老祖说,你受孕难,不可生。老祖还说,你善妒,不是当家主母的好人选。”
“你一把年纪了,吃小姑娘的醋就算了,还把阿婳推下楼,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你可知罪!”
"你要是还想做这谢家夫人,你今天就必须跪下来给阿婳磕头求她原谅,并向老祖们发誓以后会好好待她们!"
我克制住自己颤抖的手,凝视谢潋把签文曲解得面目全非。
我将手中的签掷出,围观群众大惊失色。
“不好意思,我家风清明,没有给小三端茶送水的习惯,这谢家少夫人爱谁做谁做。”
这段感情,我已经厌倦了。
“另外,麻烦在你进去踩缝纫机之前,把离婚协议签了。”
1
嫁入谢家七年,这是我第一次来谢家祠堂。
也是我第三十二次被当众审判。
谢家祠堂,高台之上。
谢潋被烛光笼罩,看不清神色,语气冰凉。
“云芷,你现在认罪还来得及,不然我要请老祖们公开评定一下了。”
高台之下,围观的族人窃窃私语,不少人对着我指指点点,脸上具是吃瓜表情。
“云芷?是那个落魄的那个云家大小姐吗?这算是带回来公开吗?”
“咦惹~她看起来也不咋的阿,难怪大少爷没带她回来成婚,只是在外领证。”
“你们说,她怎么得罪自家男人的?逼得这么温文儒雅的大少爷当着老祖们的面审判她。”
我环视一周,感觉议论声很是刺耳:“我云芷行得正坐得端,何罪之有。”
谢潋冷哼一句,直接开始投签问卦。
卦象翻飞,签文不断被抽出传递。
谢潋高声宣布我的罪行。
“云芷,你嫁入我谢家七年,始终无所出,此为一罪。”
“云芷,你无容人之量,阿婳已有身孕,你不好生伺候,还推其下楼,蓄意谋害亲生骨肉,此为二罪。”
“云芷,你事发之后,死不悔改,品德有缺,此为三罪。”
“老祖在上,不孝子孙已将罪人云芷压回,还请老祖教育指示。”
谢潋跪在神龛前,背挺如松。
一声声清脆的卦响砸在我心头,好似将那块软肉砸成泥。
去他的罪人!
签文明明说得简单易懂,老祖都知道,生不出孩子不是我的问题,是他不行。
结婚七年,为满足他想要孩子的愿望,我拘着他一起戒烟备孕,迟迟没反应。
最后玄学和科学手段双管齐下,发现他是无精症患者。
他为此求我三天三夜,对外宣称我不能生。
我商海沉浮,没日没夜搞钱搞人脉,哪有时间推宋婳下楼。
他想要谢家家主之位,为完成父亲的任务,求我用其他手段打垮兄弟公司。
我不肯,自愿放弃玄学界第一奇才的荣誉,苦心钻研商业。
帮其公司壮大发展,远超其他兄弟,拿到谢家继承人和谢氏集团总经理之位。
他却忘记了自己的凌云壮志,和童星宋婳打得火热,不顾他人死活。
我不可能为我没做过的事情道歉,也自信于自己能帮他赚钱,比宋婳有价值。
在医院对峙中,我拒不道歉,认真解释。
当他通知我中秋回谢家祖祠时,我以为他都明白,终于认同我了,愿意带我回家族补办仪式庆典了。
原来,是要借孝道压我道歉,让其他人看我的笑话阿。
我抬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熟悉的声音。
七年前,他也是如此,跪在我父母的神龛前发誓,说他一定会照顾好我,会带我回家和老祖们炫耀我,会给我举办一个十全十美的成婚仪式。
他说得信誓旦旦,我信得轻而易举。
此情此景,仿佛还在昨日。
今日他却曲解签文,在老祖们面前诋毁我,护着另一个女人,让我在全族威望尽失。
我哭笑着拭去眼泪,给队友发出一则秘密短信:“所有罪犯到齐,准备收网。”
2
“啪嗒!”
新的卦象出炉,谢潋欣喜起身。
“云芷,跪下!老祖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虽然你比阿婳大五岁,还这么爱吃醋,但看在你为了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
“只要你诚心给阿婳道歉,并和老祖发誓,以后好好对待她,你就还是谢家少夫人。”
台下的人只一味付和他,谢潋被捧得愈发倨傲。
我“扑哧”笑了,坐在位置上岿然不动。
这两年,谢潋坐上谢家太子位置,软饭硬吃,爽了两年。
我的功劳成就都成了他的业绩,族人只知道他大名,不知我付出。
两年前,他不满我帮他管理公司。
一番云雨后,他使坏对我耳垂哈气,手下动作不断,求我让出总经理之位。
耳朵滚烫,我被磨得浑身燥热,便许了。
从此,我退居幕后,以秘书之位掌管公司。
实权归我,荣誉归他。
他被我眼中的嘲讽刺中,缓缓走到我面前。
周围人如潮水包围我们。
我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倒。
“老祖和大少爷都如此宽恕你了,你还不知好歹。”
“赶紧给宋小姐道歉!”
动手的是三房老大。
“你家小孩绝症,还是我帮忙牵线找的医生,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我拍拍灰站起身。
他冷嗤一声。
“真是不要脸阿,你不过是半夜赶来照顾幺儿,要不是大少爷牵线,你就算照顾幺儿一辈子,我们也不会领情的。”
“你现在还敢冒领我们大少爷的功劳?”
我瞪着几米外微笑看戏的谢潋。
他怎么敢,公司的功劳冒领就算了,这些族人平时求他办的事情,他毫不关心,都是我在忙前忙后,找人办事。
现在却心安理得指使他们来对付我。
“云芷,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要你乖乖跪下给阿婳道歉,我现在就和你求婚。”
“明天就在这办婚礼,让你登上谢家的族谱。”
谢潋深情款款得注视我。
求婚,办婚礼,上族谱阿。
这是之前我梦寐以求的事情。
三年前的七夕,谢潋把我支出家,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我打开监控,发现他约了我的朋友们,我的老师们一起布置场地。
他很紧张,不停得和朋友们确认细节。
我像被笼罩在粉色的甜蜜泡沫中飘回家。
甜蜜泡沫也在宋婳的一通电话中破灭。
“谢哥哥,我家突然停电了,我好害怕。”
“别急,我马上到。”
谢潋急得来不及和我多说一句话,把戒指随手放一个人手中就跑。
我牙关咬紧,端着笑容打理现场,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中送客。
可惜阿,我现在不想要了。
“我们离婚吧。”
谢潋笑容一僵,死死盯着我。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吧。”
我一字一句,字正腔圆。
我随手将手中的签投出。
阳卦。
我笑了,老祖也要我快跑呢。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
“让她跪下!”
谢潋阴沉沉开口。
老三急着向谢潋表现,一脚踢在我膝盖窝。
好痛!
我试图控制自己,被压着肩跪下了。
谢潋用指尖挑起我的下巴,我笑容满面地仰起头。
3
“你还在吃我的醋吗?我只把阿婳当作妹妹。”
“还是你喜欢上别的男人吗?我去杀了他。”
谢潋低头啃噬我的耳垂。
“不,我只是不喜欢你了。”
“对于现在的我们,爱彼此就像任务,我想结束这段关系了。”
“不!我不信!”
“你还爱我,对吗?”
“快说你爱我!”
他固执地盯着我眼睛,视线交锋,我们的眼里只有彼此。
“呜呜呜,姐姐,都怪我,太易孕了,一不小心就怀上了,和谢哥哥无关。您要怪就怪我,别和谢哥哥置气了。”
坐在族老旁边的宋婳捧着肚子,强硬得把谢潋从我们的二人世界拉出来。
她倚靠着谢潋,轻拍他的胸脯,一脸失落,
“谢哥哥说得没错,我们,只是兄妹罢了。上次七夕谢哥哥还抱着我喊姐姐的名字呢。”
我盯着她肚子微微一笑。
“怎么会呢?你易孕是你的本事,但是能不能生下来,也得看你本事够不够大了。”
宋婳心一紧,眼泪汪汪地看向谢潋。
谢潋恢复了人面兽心的模样,轻揽宋婳的腰。
“我不会同意离婚的,刚好,你现在和阿婳好好道歉吧。”
宋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挑衅地对我勾了勾唇,给三房老大送了个眼神。
施加在我肩膀的力越来越大,仿佛要将膝盖按碎。
我斜睨他。
“你知道的,不可能。”
他蹲下身子,直视我的眼睛。
“我保证,以后会让你们好好相处的,我也不会再冷落你了,别闹脾气了,好嘛?”
我扯了扯嘴角。
“那你跪下和老祖们发誓。”
“你只要敢发誓以后公平公正调查处理我和宋婳的这些事情,我就敢发誓以后好好相处。”
他举起右手,对着老祖们的神龛发誓。
“我,谢氏第32代子孙,谢潋,在此发誓……”
宋婳泪眼婆娑地拽住谢潋的手。
“谢哥哥,没必要为了我和姐姐闹脾气,到时她事后报复我们,我们都不好过。”
“我给姐姐道歉吧,只要姐姐肯原谅哥哥,我做什么都愿意!”
宋婳挺着大大的孕肚,就要给我跪下磕头。
我冷眼配合她的表演。
“阿婳!你还怀着孕呢,快起来!快起来!谢潋你个臭小子还不赶紧把你老婆扶起来!”
“本来上次就差点被她害的流产了,她也配你道歉!”
“万一动了胎气,她几条命都不够填的!”
宋婳暗地里给我一个得意的眼神,被宋潋他妈小心翼翼得扶起来。
我笑得越来越开心。
你方唱罢我登场,这戏越来越好看了啊。
谢大太太把两个人拉到自己身后,母鸡一样护住。
“姓云的,别给脸不要脸,你这样冷血无情的女人,也就我儿子愿意要你。”
“也是你自己没有本事,就算你再有赚钱的本领,你不能生孩子又有什么用呢?”
“女人啊,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孩子有个依靠。实在没有,那就心胸大气一点,阿婳辛辛苦苦怀孕,你就应该好好照顾。”
我看着她快要指到我额头的手指。
“离我远点,口水喷我一脸。”
“我心胸还不够大吗?小三上门还没被气死。”
“不过也是,也就小三能够共情小三了。”
谢老太气得浑身发抖。
谢老大去世后,她生平最喜欢端着个主母架子了,最讨厌别人说她小三上位。
她见我被控制着,直接冲过来,抓着我的头发,左右开弓。
十个巴掌过后,她嫌打得不过瘾,一脚踹我肚子,把我踢倒在地。
我脑袋混乱如一锅沸粥,耳朵嗡嗡作响。
一双粉色的高跟鞋停在我面前,碾着我的手指,缓缓蹲下。
一只手,拽走我的项链。
我再也笑不出来,将嘴里的血艰难吞下,慢慢站起身来。
“把项链还给我。”
4
项链被举在空中,一个黄铜牌子,上面雕刻着乱七八糟的花纹,一根磨损红绳。
被微黄烛光照的镶上金边。
宋婳一脸嫌弃:“还以为姐姐一直不离身的项链是啥好东西呢,结果就这?”
“最起码也应该是全金,才配得上姐姐的身份吧。算了,这也是我的战利品了。”
“还给我!”我又一次强调。
宋婳笑嘻嘻地将项链伸到功德箱上方。
“跪下,真诚地,向我道歉,然后求我。”
指甲嵌入肉中,我深吸一口气。
环视四周。
谢潋别开脸,谢老太满意地抱着手,其他谢家人一副畅快的表情。
我决定最后给谢潋一次机会:“谢潋,这就是你的好好相处之道?”
谢潋很难为情:“阿芷,孕妇情绪波动很正常,反正就一个不值钱的东西,你……”
我冷笑打断他:“不值钱?!你要不再想想!”
他迷茫地看着我,我心越沉越下,心里好像被一只大手揪住团成各种模样。
至此,心若死灰,再无复燃可能。
脑海呓语翻滚,叫嚣着让我把这些人都杀了。
我闭了闭眼,稳住心神。
再睁眼,我心平气和。
我用怀念地语气道:“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阿。”
也是我阿妈的遗物。
初遇时,红绳断了,我不小心在湖边弄丢了,正准备跳水。
谁想有人先我一步下水捞起来,嘴角含笑递给我。
“嗨,这是你的宝物吗?”
这几年,也是借由这个牌子作引,才得以见到各路大佬,壮大产业,为他铺路。
现在,他都不记得了。
谢潋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流泪:“对不起,我。你好好和阿婳道歉吧,阿婳善解人意,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他将我身子转向宋婳,不忍再看我。
“停,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要松手了。”
我顿住脚步。
宋婳一脸狡黠地盯着我。
我垂下视线。
还有十步。
功德箱下面是他们的秘密所在,进去了就不好拿到手了。
而且有牌子我才能发动技能,不然我的布置都要白费了。
一定要在队友来前拿到手!
我踟蹰几步,“扑通”一下,跪在宋婳面前。
痛!还有七步!
“跪下了?还有呢?”
宋婳眼中的笑意溢出来,晃了晃铜牌。
我立马诚恳道:“对不起。我的错。我不应该和你抢谢潋的。”
宋婳摇摇头:“诚意不够呢。”
谢老太和人耳语两句,马上有人端上一杯热茶。
“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给大太太赔罪吧。”
我牙齿咬碎:“我才是谢潋的妻子。”
“别瞪我,这是我们谢家的规矩。”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先怀孕的才能做大房。”
宋婳期待地看着我:“这样才真诚阿,你说是吧,妹妹。”
我跪着往前走几步,弓背双手接下滚烫的热茶。
茶倒得很满,溢出的热茶顺着杯沿洒落在我手上,烫出一个个红印。
我按照宋婳的要求,一步三叩首,跪到她脚边。
低眉顺眼道。
“去你的谢太太!”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热茶泼到宋婳脸上,一把抢过我的宝物。
“啊啊啊啊!”
宋婳毫无防备,春秋大梦就被破灭了,脸被烫伤不敢直视。
“我要杀了你!!!”
谢家人愤恨得过来抓我,眼神就要把我千刀万剐。
“云芷,都是一家人,胡闹也得有个度!”
我闪身到高台,高举黄铜令牌。
胡闹吗?
那就闹得再大一点!
“特殊作战部队第7小队,开始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