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院长意识到失言,连忙补救:“我是说从另一个角度看……”
“没有另一个角度!”我猛地站起来,胸口发闷,“那是生我养我的母亲!不是你们嘴里‘解脱’的累赘!”
“林舒,冷静点。”陈泽的声音依旧平静,话却更冷,“岳母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每个月医药费就要几千块。”
“说句不好听的,她活着对家里就是负担。”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实话。”陈泽迎着在场人的目光,没有丝毫收敛,“岳母六十八岁了,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都有。”
“就算这次救过来,也可能是植物人,这样活着有意义吗?对她是痛苦,对社会也是拖累。”
医务科主任轻咳一声,像是想缓和气氛,却没说话。
“而且,”陈泽接着说,“这八万比她后续治疗费实惠多了。”
“真成了植物人,一年维持生命就要二三十万。现在一次性解决,你不追究,对大家都好。”
我的手攥得发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你简直是畜生!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知道你难过,但得面对现实。”陈泽看向角落里的许小雨,语气软了些,
“总不能为了一个没多少日子的老人,毁了一个年轻人的一生吧?”
“小雨才二十三,刚考上护士编制,还有大好前程。”
许小雨这才抬起头,红着眼圈:“林姐,我真不是故意的,以后我会给阿姨祈福的。”
我死死攥着拳头,忍着冲上去的冲动,喉咙里像堵了东西,发不出声。
“林女士,”王院长又插话,“陈医生说得对,从大局看,这是最好的结果。”
“就算没有这次意外,您母亲也……”
“也活不了几年了。”陈泽接过话,语气轻飘飘的,“还不如早点走。”
“最关键的是,她走了,咱们还能得八万补偿,够小宝读完大学。岳母在天之灵,也该高兴能帮到外孙。”
在他嘴里,我母亲的死,竟成了一件“划算”的好事。
“没查清楚之前,这个字我不签!”我压着怒火,一字一句地说。
“不签是吧?”陈泽怒了,一把抽走桌上的和解书,大步往会议室外走,“我告诉你,打官司,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其他人见我油盐不进,也灰溜溜地跟着离开。
会议室的门被重重关上,空旷的房间里只剩我一个人。
我突然觉得无比可悲。
我爸妈都是退休教师,一辈子教书,日子过得朴素节俭。
他们总说我嫁了人要安稳,便把一辈子的积蓄都拿来帮我和陈泽。
陈泽刚毕业想开诊所,差二十万启动资金,是我爸妈卖掉住了大半辈子的老房子凑的;
后来他评主任医师卡了关,也是我爸拉下老脸,找遍旧识疏通关系,才让他如愿。
这些付出,他从没提过一句,仿佛是理所当然。
父亲去世后,母亲独自住老宅,就怕给我们添负担。
可现在,陈泽却能说出“八万买她的命够多了”这种冷血的话——在他心里,我母亲的命,竟不如他事业路上的一块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