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英瞬间变了脸色,瞳孔紧缩,慌乱得不行,“你......你说什么,你爸什么赔偿金......”
大弟不是说他都打点好了,从村干部开始往上,凡是经手过死亡赔偿金的领导都保证不会泄露她家有死亡赔偿金的事吗?许一楠怎么会知道?
“爸是上班开拖拉机时,因为工作意外去世的,这是工亡,他还有三个没成年的孩子,村干部应该给我们家发一笔死亡赔偿金。有这笔钱,我们省吃俭用,能熬到我们姐弟三个读完事。”
许一楠眼珠子不错一下的盯着赵建英,看她脸上的五彩缤斓,各种心思转动。
上辈子还是许光祖不满赵建英总是让混得好的他多帮衬照顾赵家,某次抱怨时说漏嘴,许一楠才意外得知有这笔钱的存在。
她震惊又伤心,明明当时家里的情况捉襟见肘,非常迫切的需要赔偿金来生活,可赵建英为了笼络她亲爱的大弟弟赵建国,指望赵建国以后帮她们家撑腰,居然把钱‘借’给赵建国建新房子!
让大舅赵建国本就富裕的日子,愈发滋润。
那时她都快三十岁了,愤怒也没用,后悔也晚了,她已经麻木于无条件顺从赵建英的话。但她默默记住这件事,第一次有了私心,开始瞒着赵建英给自己存钱。
也就是那笔在结婚前被发现的积蓄,最后买的房子还是被赵建英给占了。
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回来的时间晚没晚,那笔赔偿金是否已经被赵建国拿走了。也想知道当自己捅破这件事,赵建英又会怎么选择。
不知道赵建英想到什么,定了定神色,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哪有什么赔偿金。咱们村穷成这样,谁给钱?要是人死了就能得钱,不知道多少穷疯了的跑去讹钱。大妮你从哪听来的消息——诶你干啥去?”
许一楠扭头直奔她睡觉的屋子。
既然赵建英不说实话,她就自己去找。
许爸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丧事都办完了,发赔偿金的流程再复杂,这个时候也该到手上了。只要看到赵建英的存折单就知道钱在哪。
赵建英暗叫不好,马上跟着冲了上去。
“许一楠你干什么,这是我的屋,我不准你进去,你现在翅膀硬了,你爸死了这家里没人能镇住你,我这个当妈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
“你吃我的穿我的花我的,现在还想骑在你亲妈头上是不是?”
“许国峰,你看看你宠出来的好闺女,她就是这么对我的!你们姓许的都是混蛋王八羔子,我嫁到你们许家是遭了几辈子孽啊要受这种罪,嫁个不管事的老公还死得早,洒脱的两手一甩走人,留我一个寡母带三个孩子,现在还要被女儿怀疑和欺负。”
“真是歹竹出不了好笋,你们许家人都是冷血无情六亲不认的,你爸不认他父母兄弟,你也学你爸不认我这个妈......”赵建英挡在房间门口扯着嗓子哭天喊地,但眼里一点眼泪也没有。
“够了!”
听到许爸的名字,许一楠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父母的事情她无权过问,但这么多年赵建英一直拿许爸的工资补贴娘家,现在还倒打一耙,骂已经死了的人,真的太过分了。
“妈,你这么慌张的乱叫什么,要是真没钱,你让我搜一下又怎么了。”
“搜不出来,我给你跪地磕头认错,从今以后你说什么我做什么,让我进厂我也马上去,工资全给你,再不跟你还一句嘴。”
她一边冷声说道,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赵建英,她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赵建英也没动容犹豫一下,许一楠不禁冷笑。
“让开!”
把赵建英往旁边用力推倒在地,同时一脚踹开不太牢固的木板房门,许一楠侧着身体就要挤进去。
赵建英心慌意乱,都来不及等先起身,急切之下直接往后扑过去抱住许一楠的腿,把许一楠也拽地上。
“不许搜!我是你亲妈,你敢不听我的!”
“赔偿金还是我亲爸拿命换的!你放开我。”
“我说没有就没有。没有钱说一万遍也是没有钱,谁给你说到的有钱你找他要去。”
赵建英说不过,直接开始撒泼耍赖,许一楠给气笑了,心里愈发有底。
一个有底;一个有鬼。
赵建英是真的慌。
这死妮子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赔偿金这回事的?明明和赵建国说好了,财不外露,要把这事瞒得死死的。
她也确实没骗许一楠,她手里真没钱,有的,只是赵建国给打的借条。
要是以往,欠条这事儿告诉家里几个孩子也没啥,但今天许一楠不对劲得很,到现在她也没说赔偿金的事从哪里知道的。
自己才说了家里没钱的事,让她辍学进厂,她又对大舅赵建国一直有怨气,要是这会儿真被死妮子找出了借条,她不得跟个疯子似的捅破天,咬死这笔钱不放。
说好了这笔钱是要给赵建国修新房子用的,如果许一楠拿着借条去赵家要钱,那她以后还有脸回娘家吗!
“啊——”赵建英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发出像被人掐住脖子的尖锐惨叫。
许一楠反抓住她小臂,对着手掌下死口,血都咬出来了,痛得赵建英这次是真的眼含泪光了。
这次她再没法阻拦,眼睁睁看着许一楠一把掀飞她衣柜里叠放整齐的衣服,塞在最里面的铁皮盒子露出来。她放这么隐秘居然也被发现了,这死妮子平时果然藏了贼心!
无视铁皮盒子里的户口本等其他证件,许一楠一眼就看见红色的存折和对折叠起来的信纸。
今赵建英借五万给赵建国,特立此据。九×年七月十三日。
上个月中旬,恰好是许爸下葬的那天。
下一秒,“哗啦”一声,借条从中间被撕碎。
没等许一楠反应过来,赵建英已经把撕下来的纸捏成一团塞嘴里咽下。
许一楠盯着手里捏住的残缺不全的借条,再抬眼看着理直气壮、甚至还松了口气的赵建英,居然笑了。
她早就知道真相,只是这个母女反目的过程太让人揪心。
原来当她不再毫无主见的顺从时,赵建英会是这样对她。她很恨,但恨是因为爱。她一点点仔细的巡视着赵建英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心软和对女儿的爱恨交错,只有纯粹的防备和厌恶不耐。
心中五味杂陈,愤怒、心寒之后,只余麻木和疲惫。
“妈,你知道借条被毁意味着什么吗?”此时此刻,她反而平静下来,“这五万块钱,大舅可以不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