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几天前濒死的屈辱、原主十年流放的苦痛、王大娘无私馈赠的温情、以及被当众践踏尊严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在胸腔中翻涌沸腾。
就在这一刹。
苏沐猛地抬头。
烛阴之瞳施展。
那双被怒火点燃的瞳孔深处，骤然浮现出两点赤红如血的火星，随即飞速旋转、扩散。
一股源自洪荒、凌驾苍生的威严气息，如同无形的山岳崩塌，轰然降临。
“噗通。”
“噗通。”
站在豹哥身边最近的两个凶徒，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膝盖骨，双膝重重跪进冰冷的雪泥。
周围其他的恶汉也齐齐倒退一步，哄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空气中只剩下风雪呼啸和那令人窒息的沉重威压。
豹哥首当其冲。
他脸上那嚣张残暴的狞笑瞬间凝固，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只觉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恐惧顺着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的战栗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他想强撑站直，双腿却像灌了铅，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这......这......”
豹哥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嘴唇哆嗦着，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如此恐怖的气势。
苏沐面无表情，那两点赤红在他眸中缓缓熄灭，但那种睥睨淡漠的眼神，比刚才更让豹哥心胆俱裂。
他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猎物，声音冰冷如同冰湖敲击。
“六十两，够不够？”
这句话如同赦令，瞬间打破了那几乎凝固的恐惧气氛。
“够......够。够了。”
豹哥几乎是抢着回答，声音尖利得破了音。
他再也不敢有半点刁难的心思，只想尽快送走这尊煞神。
他猛地扭头冲身后的手下吼道：“没眼力劲的蠢货。愣着干什么？赶紧给苏......苏大公子过秤。按最好的成色、最高的市价。对，那条碧花蛇算......算一百两。”
手下们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扑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猎物分类称量，动作快得如同上了发条，生怕慢了一步又惹怒苏沐。
不过片刻，一个手下捧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双手递到苏沐面前，声音带着颤音，“苏......苏公子，一共一百五十......不，一百六十两。”
苏沐看也没看豹哥那张惨无人色的脸，冷冷接过钱袋，掂量了一下分量，确认无误。
他环视一圈噤若寒蝉的狩猎行恶徒，一言不发，转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直到苏沐的背影彻底看不见，豹哥才像被抽掉了骨头般，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兽皮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眼神惊恐未定，喃喃道：“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赶紧，去告诉虎爷。出大事了。”
摆脱了狩猎行的纠缠，苏沐并未直接回家，一百六十两银子如同杯水车薪，寒冬税的压力依旧如山。
村口传来撕心哭喊！
晒谷场旁，气氛冰冷刺骨。
王大娘头发凌乱，衣衫沾泥，跪在雪地，将冻得小脸发青、惊恐抽泣的孙女囡囡死死护在怀里。
李二婶叉腰唾骂：“老糊涂！自己收留那丧门星苏沐还不够，拉上小赔钱货一起跳火坑？”王二麻子帮腔：“就是！活腻了？薄皮棺材正好躺你们仨！”
李二婶伸手去拽囡囡：“哭啥小丧门鬼！长大也嫁不出！不如卖俺家当暖床丫头换铜板填债！”
“求…求你们！”王大娘绝望磕头，额头青紫，“什么都卖！别逼囡囡！”
“你老骨头加破屋值几个钱？卖丫头才是正道。”李二婶尖笑。
“不如当我的暖床丫头，正好抵债。”王二麻子阴笑道。
恶语如石砸落。
李二婶嫌恶抬脚踢向护着囡囡的王大娘手臂！
“给我住手！”
苏沐如闪电冲入，撞开王二麻子，瞬间出现在王大娘身前！
铁钳般的手狠狠攥住李二婶抓向囡囡的爪子！
“嗷！”李二婶惨叫。
苏沐看也不看，另一手猛地一拂！
“哎呦！”李二婶肥胖身躯如同破麻袋被掀飞数米，砸进雪窝！
“大娘！囡囡！”苏沐蹲下，扶住瘫软昏沉的王大娘，将吓失声的囡囡紧搂入怀。
老人额头的青紫、幼童恐惧的泪痕、冰冷的颤抖，点燃了他胸中焚天暴戾！
“晦气鬼！你敢打人！”王二麻子色厉内荏。
苏沐缓缓站起，轻柔地将囡囡交还紧抓自己衣角、如握最后稻草的王大娘怀中。
转身！
目光如淬血冰刃，刮过李二婶、王二麻子、冷漠村民！
“王大娘的恩，我苏沐拿命还！”声音嘶哑如九幽低吼，刻骨恨意令人胆寒，“囡囡的惊吓，你们这群猪狗欠下的债…我会一笔笔讨回！”
阴寒彻骨，全场激灵！
他目光钉住王二麻子，声如惊雷：
“她欠你们的钱！”
“今天！！日落之前！！！”
“我苏沐如数奉还！”
死寂！唯剩囡囡压抑的抽泣与风雪呜咽。
“疯…疯子！”李二婶尖叫，荒谬夹杂恐惧，“日落之前？还五百两？你当神仙点石成金？！”
王二麻子暴跳：“吹牛上天！”
“哈哈拉她俩垫棺材底！”
“守着看他日落拿啥还？烂骨头渣？”
哄笑、辱骂、威胁再次炸开！
苏沐充耳不闻。
小心搀扶起祖孙二人，用身体挡住风雪与毒眼。
“等我。”低沉不容置疑。
他将她们护送入破屋。
将王大娘和囡囡送回了家里，苏沐再次独自一人进入了大荒。
大荒深处，风雪似乎更大了。
这一次，有龙虚步傍身，他在崎岖的山林、深厚的雪原中穿行如履平地，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
烛阴之瞳深化后的感知范围扩大到了十丈，敏锐度也大幅提升，让他能更轻易地避开危险和发现目标。
几个时辰后，他来到一处山势险峻、古木参天的幽谷。
谷内气温比外面稍暖，瘴气弥漫，巨大的藤蔓如同虬龙般缠绕着覆满万载玄冰的黑色山岩，形成一片幽暗的穹顶。
奇异的是，空气中有一种极其微弱的清香萦绕，若非感知力大幅提升几乎无法察觉。
苏沐顺着这股若有若无的雪香，小心翼翼地深入。
在一面潮湿的、覆盖着厚厚苔藓和冰川冰的陡峭崖壁下方，一株奇异的灵果映入眼帘。
它不过尺许高，茎秆如同琉璃般剔透，内里似乎流淌着氤氲的乳白光晕。
顶端结着三颗葡萄大小的青色浆果，表面密布着银色的星点，散发着莹莹微光和那股沁人心脾的异香。
浓郁的灵气几乎在它周围形成了雾气。
“星涎青璃果。”
苏沐脑中瞬间跳出这个名字，山海图虽未完全解锁新的图鉴，但似乎本能地传递出关于珍稀灵物的模糊认知。
此物绝对是凝聚天地精粹的宝药。
然而，喜悦仅仅持续了一瞬。
“嘶嘶......”
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一道粗壮、色彩斑斓的巨大身影缓缓从崖壁后盘绕而出，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苏沐。
苏沐瞳孔骤缩，烛阴之瞳瞬间锁定身影。
那是一只形似巨蜥，却长着覆盖狰狞骨甲的头颅、四肢更为粗壮、拖着一条布满锋利骨刺长尾的凶兽。
浑身覆盖着绿、褐、灰三色交错的厚重鳞片，完美地伪装在苔藓和冰岩之中。
最可怖的是它那条几乎占了身体一半长度的巨尾，布满了匕首般森白的锋利骨刺，此刻正微微抬起，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恐怖钢鞭。
石甲棘尾蜥。
大荒深处令人闻风丧胆的凶物。
它盘踞在那株星涎青璃果旁，粗重的呼吸带着浓烈的腥膻气息，冰冷的竖瞳如同两盏通往地狱的血灯，宣告着不容侵犯的领地。
看到这一幕。
苏沐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狂喜瞬间被冰冷刺骨的战意和凝重取代。
灵果近在咫尺，但这头凶蜥，是比狩猎行豹哥等人危险百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