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跟我开的第二个玩笑。
是我顶着两个肿的核桃仁似的眼睛回周家。
周余劲在跪祠堂。
周家爷爷拿鞭子抽他,逼他认错,逼他跟我道歉。
我挺想笑的,看着看着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我不懂为什么人会一见钟情。
更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
怎么能有人道理都不讲地弄坏别人的东西呢?
更何况,那是我妈改嫁前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
可寄人篱下,我懂得低头的道理。
傍晚我趁着没人在,把自己做的桂花糕给周余劲送去。
祠堂里红烛在晃,风一阵阵的把疼晕过去的人吹醒了。
周余劲见我第一眼就笑,我也笑。
「尝尝,我自己做的,很甜。」
那碟桂花糕是我秋天在地里打的豆子,一颗一颗的挑过后才上锅。
我妈既然回答不了我的问题,那我就自己试出一个答案来。
可我没想到,周余劲会看也不看就打翻。
反手把我的手摁在燃的像红泪似的烛火上。
手很疼很疼,连着心。
可我没喊出声,因为周余劲看起来太难过了。
他明明都被打的站不起来了,却还是逼视着我,吼我。
「你知道我爸是怎么死的?被你爸害死的!」
「蒋平芸,在我这你就是杀人犯的女儿。」
「别装好心了,你给我滚!」
嗯,那一年我十九岁。
包扎好自己的伤口后,丢掉了所有我妈给我包里塞的小说和连环画。
从今往后,不再活在童话故事里。
就像她说的那样。
欠了人的,我得还。
那之后,我习惯了帮周余劲擦屁股。
周家爷爷问我周余劲是不是又欺负我了,我总摇头。
再后来,就连周余劲自己都问。
「蒋平芸,你怎么不反抗呢?」
让一个人从天真单纯到世故,只需要三年。
我看他的眼神里再也没了十九岁那年的心动。
没了在祠堂里感同身受的痛苦。
更没了试图把他的厌弃变成喜欢的冲动。
我很平静的回答周余劲。
「我反抗了,你就会停手吗?」
他沉默不语,在我桌上留了块茉莉香膏。
那不是他特意买给我的,只是中南百货里买首饰的附赠品。
我脑子还算不错,把每一笔他对我的好都记账上。
也把自己欠他的那条命记账上。
两端的数字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越靠越近。
清账的时候,就要到了。